施伽氻和阿西、未来,以及身后那十几个年轻的斐氻人,很快就来到了图萨隆的面前。
从眼前的情形来判断,施伽氻当然也不会错认这位气势不凡的萨瓦敕人的身份。纵使他头上没有金冠,身上还粘满了沙尘,但他体型魁梧,目光锐利,并毫不掩饰地张扬着他的勇猛刚毅和王者之气。
双方就这样毫不退让地打量着彼此,都十分默契地在心里暗自估量:眼前的人是否是个值得较量的对手?
须臾,萨瓦敕王率先打破了凝固的沉默。他大方地展开双臂,指向四周的废墟,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斐氻海盗?呵,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大概是没有什么可供你们打劫的了。”
萨瓦敕王豁达地站在废墟上的模样,令施伽氻不禁心生佩服,随即也坦荡地笑道:“哈——怎么没有?我正打算从你手中劫走一块土地呢。”
“哈哈哈……”闻言,图萨隆不怒反笑,毫不吝啬地评价道,“你还真是坦率!”
“反正你迟早也是会知道的,既然都遇上了,那便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吧。”施伽氻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并非鲁莽。尽管上岸之前,她也未曾料到今日会与萨瓦敕王直接对上,但既然萨瓦敕人都能和流光人相安无事地站在一起了,那么,她也有必要趁机了解一下这位萨瓦敕王是如何看待斐氻人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了斐氻族的未来。
萨瓦敕王究竟是如何看待斐氻人的呢?说实话,在这些斐氻人突然出现在索砻城的废墟上之前,图萨隆压根没有考虑过任何关于斐氻人的事情。从他开始记事起,直到当上了萨瓦敕王的这些年里,他满心满眼都是如何战胜异族人,如何与东大陆那些觊觎之心毕露的贪婪之徒周旋,才能避免让萨瓦敕人像一千多年前那样,不小心再次落入莱佩濂人的圈套。
关于斐氻人,图萨隆也像他一千多年前的祖先们那样,知之甚少。
在过去一千多年的历史中,萨瓦敕人和斐氻人总共只有过两次短暂的交集,结果都不太愉快。第一次是在古希尔王弋万·苏卡兰纳征服东大陆的后期,萨瓦敕人为了逃离迫害,抢走了斐氻人泊在东大陆南方的旧斐氻城港口的船只,冒险渡海来到了西大陆。第二次则是斐氻人被希尔王逐出东大陆之后,原本打算来西大陆开创新的家园,却被当时先一步占据了西大陆的疑心重重的萨瓦敕人给赶走了。自那以后,斐氻人一直都在海洋上漂泊,而萨瓦敕人又不再远航,因而这一千多年间,双方几乎没有交集。
若不是因为这场毁灭性的沙暴灾难,猝不及防地夷平了曾经恢宏鼎沸的索砻城,此刻站在废墟上的图萨隆或许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安宁与繁荣的极度渴望。若不是因为异族人不计前嫌的帮助,若不是从那位异族祭司口中获得了启示,图萨隆的思想终其一生恐怕都只能盘桓在厮杀与掠夺这个狭隘的层次当中。但幸运的是,此刻站在斐氻人面前的,是一个已经走出了狭隘与封闭的重生的图萨隆,一位已然懂得了“分享”的真正含义的卓有远见的王者。
因此,这位重生的萨瓦敕王,对着斐氻族首领十分慷慨地笑道:“西大陆如此辽阔,反正我们也住不完,你想要哪一块地?拿走就是了。”
萨瓦敕王出乎意料的大方,令施伽氻着实吃了一大惊,就连身后那个总是看似满脸笑意、实则神色莫辨的阿西,都不禁认真地看了萨瓦敕王一眼。当然,施伽氻并没有将内心的惊讶呈现到脸上,她依然保持着先前那副温柔而狡黠的神色,以一种亦庄亦谐的口吻试探般地问道:“你似乎并不担心斐氻人上岸之后,将来反倒会把萨瓦敕人赶到海上去?毕竟,萨瓦敕人也曾做过那样的事情,不是么?”
“哈哈哈……”萨瓦敕王不禁开怀大笑,那自信而洪亮的笑声几乎传遍了整个废墟,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音量,放声喊道,“我萨瓦敕的勇士,怎么可能会如此软弱无用呢?”
这时,在场所有的萨瓦敕人都以震天的吼声齐齐回应道:“我们都是坚不可摧的萨瓦敕勇士!”
闻言,施伽氻终于展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望着萨瓦敕王,却对身后那十几位斐氻族年轻人说道:“你们即刻返回船上,去给这些勇士搬来几桶淡水,顺便再捎些食物过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有点颤抖、有点微弱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吞吞吐吐地说道:“城、城外有赭犸车,你们可、可以用赭犸车去港口运水,那样会方便一些。”
施伽氻回头一看,竟是先前那些一见到他们便吓得掉头就跑的半血人,心里不禁一乐,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年轻人跟着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