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幻来得极快,几乎算得上纵马长街。
等他被寇连连拖带架地进了内院,迎面看见了急得满头是汗的萧韵:“郡主说了什么瑶华,什么生机散。如今郡主和赵管家在里头给严先生……”
“瑶华!?”钟幻身子一晃,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竟然是瑶华!?”
萧韵反而一愣:“先生已经知道严先生中了毒?”
“去你们库里给我拿老参来,我只怕要行针。”钟幻不答,吩咐了寇连一声,接了他手里的药箱推门而进。
小心翼翼的沈沉刚刚把第三根银针插进了严观的人中。
“二傻子,你又没背书!”钟幻一看她额头上的一片汗珠,便挑了挑眉。
沈沉抬头看见他的脸,瞬间泪崩:“师兄,严先生中了瑶华!”
“行了行了,不就是瑶华么?有咱们俩联手,这世上除了砒霜鹤顶红,什么毒解不了?”钟幻不耐烦地开了药箱,拿了自己的针囊出来,“打水来,我要洗手。”
外头阿镝手脚麻利地送了水盆来。
洗干净手,带上自己自制的口罩,钟幻打量着盘膝坐在严观身后的赵真,道:“烦请赵管家在屋外护法。一会儿我和师妹都会筋疲力尽,到时候万一再有事,我们这三条命可就全靠你了。”
这个任务显然更加重要。
赵真只沉默了一瞬,便收功起身,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顺便拦住所有想进来的人。”钟幻在他身后补充了一句。
阿镝不知所措的看着沈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所有”人中的一员。
“你也去吧。吩咐他们烧热水,一时只怕我们三个都要沐浴。”沈沉让她也出去,顺便给她找了个差事。
松了口气的阿镝忙跑了出去。
可被拦在外头的萧韵不干了:“我送严先生来的!总不能连我也是坏人吧?我怎么就不能在里头看了?”
“行,你也进来。”钟幻应声道,“只是寻一个地方坐下看,不许动,不许说话,不许再问任何问题。”
那岂不是变成了个木头人?
脑补了一下自己僵硬地在榻上一坐两个时辰的样子,萧韵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口水:“我,我还是在外头……”
念头一闪,顿时又硬起了三分,“万一有赵管家拦不住的人,我也能帮着拦一拦。”
赵真面无表情地看他。
若是真有五品内常侍拦不住的人,只怕他这个小小的监生也不值什么了。
一时寇连端了小盅子飞跑过来:“老参片!”
赵真眉梢轻动,转手帮忙递了进去。
“师兄,你要动长针?”沈沉的表情重新紧张起来。
钟幻点点头,示意沈沉帮他递了参片入口,含糊地答道:“老爷子中毒已有整夜,命悬一线啊。旁的手段太慢,我怕他老人家撑不过去。”
“师兄……你,你身子好全了么?”沈沉担忧极了,不由得后悔起来:“当年师父教针法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好好学呢?”
“能别浪费时间了吗?”钟幻翻了她一个白眼。
沈沉知道师兄主意已定,只好叹口气坐到了钟幻身后,默运玄功,伸手贴住钟幻后心,护住了他的心脉。
此时的严观早就陷入了昏迷。
抓着他的手腕再度切脉确认的确是剧毒瑶华,钟幻这才展开针囊,伸手先抄起了一把普通长短的银针,深吸一口气,出手如电!只一眨眼间,一十三根银针已经整整齐齐地插在了严观的头、胸和下腹处,护住了老爷子的根本。
“我要开始了。”钟幻先跟沈沉交待一声,然后缓缓地抽出了针囊中最长的那根银针,缓缓地刺入了严观的脚底。
“这是……”
窗外正在悄悄往里观看的赵真不由得便是一愣。
扒着窗台看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的萧韵压低了声音,悄道:“这是钟先生的独门绝活金针探穴!我当年被墨球毒得昏迷半个月,就是钟先生耗了半条命,用这门功夫给我救回来的……”
“耗了半条命?”
赵真一挑眉,不过是针灸,用得着这样夸张么?
萧韵看他似有不信之意,顿时起了不平之意,哼了一声,转过脸去,口中却嘀嘀咕咕:
“这世上最没有敬畏心的便是外行……”
赵真上一遭被一个小孩子当面指责还是九年前。
可这话却十分有理。
赵真脸上一红,心下暗叫一声惭愧,想想自己反正是看不懂,也就不再窥视,而是直直地站在门口,警惕地观察起四周动静来。
见他竟没有跟自己辩驳,也丝毫没有大放厥词的意图,萧韵反倒意外地多看了他两眼。
日移正午。
阖府上下屏息静气,只侧耳听着内院的动静。
“赵监……”
沈沉轻声叫人。
赵真一个机灵,连忙推门走了进去:“郡主有何吩咐?”
说着,低头看去。
却只见严观躺在榻上合目而睡,晨起来时的满脸死气已经褪去了七分,两颧也已经微微有了一丝红润之意。
而钟幻则已经昏迷在沈沉的怀里。
大汗淋漓的沈沉满面疲惫:“赵监请将他二人分置两室。瑶华无解,只能逼毒。让我师兄饱睡一觉,他醒了便来叫我,方能再次施针。”
“郡主可还好?”赵真忧虑地看着她。
“我也须得休息一下。”沈沉把钟幻交给赵真,自己也抬手擦汗:“我师兄喜洁净,一旦醒来必要沐浴,赵监看觑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