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三郎还小,慢慢来。”韩橘随口敷衍一句,见人送了蜜沙冰进来,先推了一盏给韩震,然后自己拿了琉璃匙,大大地舀了一勺入口,三两下咽了,方痛快地出了口气。
韩震皱眉看了看他,将自己面前的七彩琉璃碗又推回了给韩橘,问道:“二郎今日离家,再回来还不知是何时,你是什么大事竟然连送你弟弟都不肯?”
“阿爹,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遣了人特意跟二郎说让他等我回来再走的。”韩橘毫不在意地叫声屈,随即便笑嘻嘻地凑了过去:“阿爹!我得了个大消息!”
韩震眯眯眼。
韩橘的这个表情他十分熟悉。
一般来说,他被人骗时,都会露出这种兴高采烈的笑容来。
“是什么消息?”
“陈太妃要把那个余绾弄进仙霞宫!”
“什么!?”
韩震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极为少见的振奋:“咱们的猜测,竟是对的?”
“只怕是的!”韩橘得意洋洋地靠在椅子里,大大地翘起了二郎腿:“阿爹,你说我这个消息值不值得错过送别二郎?”
“何时的事?”韩震瞪圆了眼睛看着韩橘,却又下意识地垂眸看看他的二郎腿。
韩橘忙收了放肆姿势,重新坐正,跟着严正了表情,低声道:“只怕就这一两天。我回来就是想请阿爹动用一下宫里的眼线,打听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里……不行。”韩震双手负在身后,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指轻轻地搓弄,过了一时,方道:“你出去探探,看有没有其他消息。”
说完,撩袍出了外书房,直奔后院。
韩橘不解地高高挑起了眉,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
出了这种事,阿爹既不找幕僚,又不寻部将,他去内宅做什么!?
“这么好的蜜沙冰,怎么能浪费呢?”韩橘低头看着两个七彩琉璃碗,忽然有了主意,高声叫人:“来人,端了这两个碗,我去看看三郎。”
因为宠惯韩枢,所以他的院落跟内宅只隔了一道院墙,甚至,他那位马姨娘的院子,就在院墙的那一侧,隔开两个院子的墙上,还开了一个小小的角门。
说是去看望韩枢,实际上,韩橘是去探听一下,韩震去后宅,到底是去找谁、做什么。
“禀大郎,国公爷似是去了宜兴县君处。”小厮觑个空子,悄悄地告诉韩橘。
宜兴县君?
那个女人……好模样,好身段,好作态……
想起宜兴县君娇柔婉转的模样,韩橘只觉得嗓子微微发干,忙吃一口冰沙,笑着转向懒懒拨弄着琉璃匙的韩枢:“好弟弟,阿爹已经命人去西齐寻最好的跌打大夫来,你这腿,未必就不能治了!”
“如今我在外头已经有了个绰号,叫韩三瘸子。”韩枢瘫在躺椅上,自嘲,“想当年我可是头一个管潘三郎叫潘三瞎子的人。如今,风水轮流转哪……”
“你别光琢磨这些了。”韩橘把碗里已经化成冰水的蜜浆一饮而尽,笑道:“你二哥走了,大哥正需要你帮手呢!”
韩枢打了个呵欠:“跟余家有关么?我对旁的可不感兴趣。”
“正是跟余家有关!”韩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韩枢腾地坐直了身子,懒散的表情一收,眼中闪过杀气:“大兄请讲!”
韩橘小心翼翼地仔细研究他的表情:“三郎可知,宜兴县君跟余家,有什么关联?”
“不知道。”韩枢的眼神越发亮了起来。
余绽——哦不,离珠郡主,自己够不着她,够不着余家,难道还够不着父亲房里的一个妾么!?
他从来都懒得管家里的这些污糟事,只在外头闲逛玩耍。原本也只打算着仗着父兄就这样懒懒散散一辈子,也挺好。
可如今成了瘸子,就实在是让人愤怒了。
说来还是都怪那余家!
若是顺顺当当地照着父亲的意思,把那个什么余绽娶了回来,手里握住了那个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看重的余家,自己又何至于一定要在狐朋狗友们中间争勇斗狠,显示自己并不在意被拒婚?
那一日本不想去跑马,还不是因为那件事,被姨娘唠叨得烦,才有了这一场飞来横祸!
韩枢甩了甩头,暂时甩开旧事杂念,集中了精神,却又生出了疑惑:
“不是说,这个宜兴县君,是父亲在街上救的一个孤女,因她无处可去,父亲才给了她一个名分么?我听我——姨娘说,父亲从未在她那里留宿过?”
韩橘看着他笑:“怎么可能?父亲极为宠爱那一位,每次在书房做事晚了,就会去那一位那里疏散。只不过那一位十分识趣,从来都不肯张扬,所以府中少有人知罢了。”
少有人知?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枢上下打量着长兄,忽然笑了笑:“看来大兄并不像咱们平常看到的那样粗疏。二兄离家,倒也离得不打紧。”
外头小厮忽然又冲了进来。
韩枢的眼神陡然一利。
韩橘有些不自在,冲着小厮点头示意。
小厮会意,当即躬身拱手:“国公爷打马出府了。”
阿爹出府了?!
韩橘有些振奋地挥了挥拳头,情不自禁转向韩枢:“三郎,阿爹要做事了!”
韩枢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吗?
阿爹又要出手对付谁了吗?
……
……
温雒坊,余府。
张氏最近忙得焦头烂额。
德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