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便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过三五天,已经传遍了京城。
钟幻和莲王、佟守端在钱宅的客院里,各据一处坐榻歪着,都陷入沉思。
“罗相和曹相,虽然一直面和心不和,但毕竟都统在梨花殿麾下。如今这一出闹的,这到底是哪一位想跟梨花殿拆伙啊?”
佟守端少见地动着脑子,烦恼得七情上面。
钟幻仰面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你们写韩震的姻亲朋友时,我记得他有一个极信任的手下,从参军就跟他的?那个人是不是跟罗相夫人的娘家有联系来着?”
“是。叫童杰。他姑姑嫁给了罗相夫人的亲堂兄。那家子一直在东南,今年春天魏县闹那一场的时候,他们家刚进的京。”
佟守端如数家珍。
莲王沉吟半晌,轻声长叹:“看来,动念的是罗相啊……”
“这种事,照你们以前的经验,会怎么样?”钟幻有些好奇地看看莲王。却发现莲王一脸尴尬,一眼瞥见佟守端不满的样子,悟了过来,好笑地转向了这张京城最大的嘴巴,顺便换了一张谦虚求教的脸。
佟守端这才得意地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说:“一般来说,上头会利用一下。但这种私德上能弄死人的事情,绝大部分,会悄无声息地湮灭下去。”
湮灭……
钟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尤其这又是罗相和韩家的脸面,中间还牵涉着太后娘娘这位大媒。只怕到了最后,最惨的是韩氏‘不小心’流产,自此不能生育,惭愧求去。罗家礼送这位太太回韩家,韩家也送几样礼物过去表示抱歉。
“若是两家子还想来往,韩家就会从自己族亲家里再找个姓韩的女子去给罗四郎当填房。若是早就做好了断绝关系的打算,那之后就会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佟守端道。
看着他侃侃而谈,莲王呵呵地笑,轻轻软软地揶揄他:“守端每每说到这些家宅琐碎,都智珠在握的样子。”
钟幻眼神微微一变,看了看莲王,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脸,顺便岔开话题:“之前我告诉过你们,陛下应该用了一段时间的五石散,又转向了阿芙蓉。而那个时间段,乃是韩震第一次被陛下削了面子……”
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莲王和佟守端不由得也跟着一怔,彼此对视。佟守端下意识地张口替三个人把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那可不是第一次。把韩氏长女嫁入罗家,这才是头一次吧?那个时候,难道还有什么……”
“韩氏嫁入罗家,是十年前。我听说过一桩秘闻,在那之前,韩震曾经悄悄跟先帝提过,若是先帝十分宝爱小蓬莱上那位静宜公主,不如把她嫁给自家。”
莲王忽然开口,面色郑重。
钟幻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晃过了那个“韩驸马”——那个据说是泼皮无赖、偏又相貌英俊、一心想给皇家当女婿的,姓韩的男子。
“先帝不高兴,觉得他这个玩笑开得大了,忍着怒气问他不怕公主的妖星名声么?韩震却说,自家的府邸都是刀山血海堆出来的,不信有什么妖星镇不住……”
莲王继续叙说,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妖星不得下岛,不得见血亲之外的人。否则,天下倾覆,南氏族灭。
严观的这个预言虽然保密,却瞒不了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有心人。
韩震不可能不知道。
当时母妃跟他说到这件事时,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韩震跟祥和帝提亲的同时,还隐晦地提了另一件事:公主出嫁,生的娃娃并不姓南,又怎么会有威胁南家的资格?对太极殿的宝座来说,公主的危险甚至还不如莲花郡王大。
“韩震那时候摆出来的嘴脸,应该是一万个不相信星相这回事。他会说大夏有天下,乃是南氏有德者居之。只要御座上的那一位勤政爱民,不论什么样的妖星降世,都是白搭。”
钟幻笑了起来。
若他是韩震,大约也会这么做。
这种时代,只要皇帝不出昏招,大抵就会天下太平,生息不断。
“先生所言不差。他甚至立下誓言,若是先帝将长公主嫁入韩家,而日后韩家有子孙敢有半分忤逆君上的心思,请先帝诛他的九族。”
莲王越说越觉得不对劲,紧紧地皱起了眉,“之后,太后便下了旨意,赐婚给他长女和罗四郎——那时罗四郎是天阉的事情,已是不宣之秘。”
佟守端张大了嘴:“王爷是说,其实韩大将军在咱们大夏受的第一桩有点儿分量的委屈,就是这件事,而且是来自太后?”
“所以,这也许并不是罗相或者曹相的意思,而是韩家开始动手的兆头?”
钟幻忽然又觉得好笑起来。
怎么事事说到最后,都会变成是韩震的阴谋了呢?
这不科学啊!
莲王看他发笑,也想到了他之前说过的这句话,脸上微微一红,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其实现在咱们最不安的,并不是韩震会不会反,而是他会怎么反。”钟幻索性倒了下去,躺在了榻上,高高翘起二郎腿:“还有他都联络了谁。朝上是谁,宫里是谁,外头有谁。”
莲王笃定地点头道:“他在宫里一定有人手。而且,能拿到跟咱们差不多的消息……”
“不。他拿到的消息也许重大,却不细微。”钟幻想起韩橘听说陈太妃要诏余绾入宫后的兴奋,以及韩震毫不耽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