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得吓人。
不过起得快,落得也快。
洛阳县县尉帽子歪斜地跑到现场时,火已经救了下去。
那县尉满面怀疑地绕着失火的院落转来转去:“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就烧起来了?能烧得满京城都瞧见火光。可也就这么会儿的工夫,就救下去了,还只伤了两三个人?我怎么跟做梦似的?”
伤了一条胳膊的晴鹤有气无力地出面解释:“赶巧了。我们王府有一间铺子正要改成茶楼,我受命来瞧瞧工程,泥瓦匠们就都没回家,等着我过来。
“那边火一起,自然是大家都去帮忙。我们这边的沙土、水桶之类的东西又全,可不就顺手救下去了?”
县尉自然认得晴鹤,连忙陪笑:“小哥不在王爷身边伺候,怎么大半夜的会来了这里?”
“今儿王爷和朋友们在茂记喝酒,席间我说话不注意,惹了王爷不高兴。我们家一向待人宽厚,王爷舍不得打我,就让我跑个腿,折腾我一趟,当罚我了。”
晴鹤说着,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问:“我这伤着,又累又困,可能回去睡了?”
莲王府的意思,这就是要定个“不慎失火”的结论了?
县尉脑筋一转便明白了过来,点头哈腰:“能能能!小哥这是见义勇为!回头这铺子的东主,该好生谢谢小哥才对!”
“稀罕他们巴结!我不过是怕烧了我家的铺子而已。”晴鹤不耐烦地摆摆手,又回头指指帮忙灭火的一群人,“这帮忙的,有各家各户留守的人。还有几个是从茂记陪着我过来的兄弟,哦,那几个是我们家的泥瓦匠。”
县尉眼神一转,将穿着普通的众人都看了一圈,心里微微一颤,忙假作不知,含笑拱拱手:“辛苦大家伙儿了。只是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铺子起火的缘故是吗?那不该问我们。铺子应该是楚家的。你回头,看看,楚尚书家的公子还晕在那里呢!你问他们家人,最清楚了。”
晴鹤一句话便把县尉吓了个腿软。
那县尉连忙告个罪,拔腿就往铺子里跑。
这边晴鹤便带着人走,差役们哪里敢拦,便由着他们大摇大摆地一起去了茂记。
这边楚佩兰悠悠醒转,看着满目焦黑,脸上似哭似笑:“烧了?都烧了?”
心腹的长随连忙假哭:“公子啊,您可是头一遭跟人做生意啊,怎么还没开业,就闹了这么个结果?早就劝您,您八字里没有外财,别费这个心思。
“您看看您偏不听!您伤成这样,郎君夫人不要心疼死呢?小的照看不周,怕是活不成了啊!”
县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陪笑着问:“楚公子伤在何处?小人赶紧请大夫来吧?”
那长随打量他一打量,想了想,问:“洛阳县尉么?我们公子可不用外头的庸医。何况只是被烟火熏晕了过去。我这就要带公子回家。你帮我们看看,外头我们的马车可有妨碍?”
县尉忙派人出去看,自己则小心地问那长随:“楚公子竟被烟火熏晕,难道火起时,公子竟然在库房里头不成?这可太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长随满面懊恼,“这铺子是我家公子跟余家大郎合开的。余家出货,我们出铺子,人手各半。
“今儿上午余家把货都运了这边库房存好了。原说我们公子今天没空,可余家大郎非让今天一定让公子把货和单子对一遍。公子没法子,只好晚上来。
“可谁知,轮着今天守铺子的伙计竟然这样不小心,点着炭盆灯油就睡着了。我们公子盘库,自然是从最后一间开始。但等发现外头不对,大火已经把院门封了。”
长随说着,满脸的心有余悸,“我们公子好心,还冒着火把那个睡着的伙计救了出来。可大家都被困在了院子里出不去。
“——哎,县尉大人您说,这会不会是有人要害我们公子啊?我怎么觉得这火烧得太不是时候了?”
“少胡说!”楚佩兰长腿伸直,轻轻地踹了一脚自家长腿,抬着脸看那县尉,叹口气:“我没做生意的命数。这也活该。
“不过是个意外失火,别吆喝得满京城都知道。回头害得我父亲受了陛下的训斥,那我就该遭殃了。”
县尉满面堆笑:“要不怎么都说楚公子是个孝子呢!自己受了伤,竟还惦记着老大人别生气。既是意外,那现场这收拾,公子留个人跟咱们洛阳县协同一下,旁的就不用管了。快回去歇着吧?”
楚佩兰嗯了一声,在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头看着衣衫,啧地叹了一声:“娘亲新给我做的袍子,完了。这想瞒怕都瞒不过去了。”
脸上便露出一些生气来,指着那长随喝道:“都是你这厮惹祸!怎么就非得让我今晚来盘库?余家小大郎怎么打点得你?又撺掇着我跟他合伙做生意,又逼着我事事依他的主意!
“他家那么大地方那么点儿人,这些东西怎么就不能放在他家里了?非要弄到铺子里来!这些皮毛料子,最易引火。果然都烧了,只怕他还得赖到我头上!”
“不不不!公子万万别这么想!两家合股的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余家赖不到您头上!小的也没收余家小大郎的好处。这不都看着——那谁的面子么?”
长随满面纠结,声音越来越小。
楚佩兰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从头到尾都在,正好留下,洛阳县有什么事,你也能答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