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幻直接回了房,整整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笑容格外慈祥的钱大省在饭桌上劝他:“别想得太多了。毕竟是相处八年的师妹,以后不来往就是,不必反目相向。”
“反目?舅舅你想什么呢?”钟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通了余家很多奇怪的举动到底目的何在。
“就算有纠结,也是在纠结该怎么帮着我家那个傻子平衡南氏和余氏的关系——她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眼儿小,心思重,我怕这事儿伤着她……”
说着说着,钟幻愁容满面地转向钱玉暖,“大姐,我该怎么跟我师妹说,她才不会被打击到?
“余家虽然混蛋,但好歹她哥哥嫂子还是疼她的。宫里太后简直拿她当了心肝儿呵护,我是真担心她会为难疯掉……”
钱大省闭上嘴,低下头看着面前刚才还清香无比的粟米板栗粥,忽然觉得有些甜得发腻,不大适合他这样的胖子食用。
一夜好睡的钱玉暖大口大口地吃着厨房专门给她做的青菜肝尖粥,闻言笑了起来:“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会纠结?兴许她一听这个消息,反而解脱了呢?”
钟幻听得眼睛一亮,旋即,眼中的亮光又黯淡下去:“可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那你就替她盯着余家不就完了?我听阿爹提起过,那个余家又蠢又作死,而且对你师妹极为刻薄。你只要保证,他们作死的同时不会牵连到你师妹——”
钱玉暖说到这里,忽地一顿,放下了汤匙,“不是说你查到的线索,你师妹实际上是太宗遗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宫里的太后已经洞悉了余家的背景,所以特意预先给你师妹铺好了保命的路?”
“对呀!”钟幻释然地使劲儿拍手,扑过去一把抱住钱玉暖,“大姐,咱们全家,就你最清醒!人家都说妇人们一孕傻三年,我看我家大姐,是越有身孕越精明!姐夫,你占了我们家这么大便宜,你可得好好护着你的妻子!”
钱玉暖被他抱得脸上一红,呵呵地笑,手里刚拈起来的筷子直直地就往他嘴上戳:“听听这张嘴!全天下有没有你哄不到的人?就这样甜的!”
穆葆不以为忤,也跟着笑,用力点头:“阿幻说得对。”
旁边凑热闹的钱多多也跟着大叫:“舅舅说得对!”
几个人正笑,钱大省咳了一声,站了起来:“我已经吃饱了。天冷,东西凉的快,你们快些吃。不然害得多多闹肚子,我可不依。”
说完,自顾自走了出去。
钱玉暖伸头看看他剩下的半碗粥,蹙了蹙眉:“阿幻,你是不是跟阿爹说了让他少吃点,节食减肥?”
“虽然我没说过,但如果舅舅能这么做,那对他的身体可真是太好了!”钟幻若无其事地又夹了个蟹肉小笼包放在钱玉暖碟子里:“这个虽然好吃,但你只能吃这一个。我给你挑了个最大的。”
“舅舅,我!我!”钱多多隔着桌子喊。
“你也只能吃一个。”钟幻笑着,夹了一个最小的给他,又叮嘱乳母:“让他多嚼一会儿,好克化。”
吃完了早饭,钟幻兴冲冲地跑去问钱大省,何时招待朱蛮:“我借着机会让莲王他们几个都来一趟,也省得姓朱的缠着您没完没了。”
“我为什么要见莲王?”钱大省奇怪地看着他。
钟幻一摊手:“因为您来了,这些人既然跟我好,必定都会上门拜见。别说莲王,只怕牡丹郡主和我师妹都会一起来。您怎么可能不见?”
钱大省的眉头皱了起来:“那我能不能都不见?或者,我自己去朱蛮家里见见他,其他人我真的没兴趣。”
“您对朱蛮有兴趣?”钟幻大奇,探究地看着钱大省,“前几天查到他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西齐元后娘家的子侄辈。咱们家在西齐一向都绕着那家子走,怎么您不想见莲王,反而想见他呢?”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去看看。”钱大省垂下了眼帘,“不是说,他当年曾经救过你的命?那我总要去探查一下,他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山中偶遇,他怎么会知道……”钟幻忽然住了口,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钱大省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别急,我去见他,肯定能套出他的话来。”
钟幻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那一段事情,我始终记不起来。他现在能确认的,便是我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世。若是舅舅前去试探,那就等于白白地告诉了他,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而且,我是知道这个身份的。”
“这……”钱大省怔住,伸手捻须。
“他若真的是西齐元后娘家的子侄,那么所谓的朱家,就是西齐埋在大夏的一颗定时炸弹。”
钟幻慢慢地想,慢慢地说,“我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不会对他生疑,甚至生了疑心,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恶意。
“可若是我知道了自己究竟是谁,那他就必然要将我除之而后快!如今我和钱家、莲王、离珠郡主绑在一起,他只要陷害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人,譬如扣上个结党、谋逆的罪名,然后再借着求娶牡丹郡主的机会,暗地里倒向宁王——”
钟幻抬起头来,眼神冰冷,“甚至代表西齐跟韩震取得共识,那么,大夏会瞬间陷入战火,生灵涂炭。”
钱大省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狠狠地皱着眉,双手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发白。
“不能让他察觉我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