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中文>都市现代>碎璧>第6章
一面。那么于他而言,接下来的事或许就好办许多。

“明公明鉴,司马朗并未有背叛之心。”他复又作了一揖,“明公以高世之功德,于乱世辅佐天子登基,除宦平叛,选贤举能,大有一扫天下污秽之澄气。倘若假以时日,何愁社稷不复兴、治世不升平?有明公在此坐镇,朗与家人只备感安心,却未曾有叛逃之理。”

董卓稍稍起身,侧耳听着司马朗歌颂自己的丰功伟绩。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是全然不在意的。为人臣子位高权重至此,又何必计较一介布衣在阶前的奉承是否出自真心?董卓只要知道,当今天下所有人见到他都只能顺着他的意图说话,而无敢有悖逆者,于他而言就已相当足够。

毕竟,就连天子都是他废弃又新立的。在董卓眼中,天下只不过是腾跃于股掌之间的青鸟,而那些违逆他的好事之徒甚至连鸟屎都算不上。

司马朗悄悄抬眼看了董卓一眼,见此人正满意地闭目侧听,便知这恭维之风已然吹进了耳朵。

“只是朗仍有番话,不知可否言说。”

“什么话,说来无妨。”董卓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准允了。

“明公英明神武,威德隆重,功业著大,此乃江山社稷之乐见也。然则剑分两刃,明公可知此时兵灾四起,地方州郡民不聊生?”司马朗挺起腰背,目光坚毅诚恳。

“关老子屁事。”董卓似是全然不在意,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司马朗垂下眼睫,微不可观地轻蹙了一下眉头:“民乃国之根本,民生凋敝则国家亡。仁慈高义如明公,此等道理想必也无需在下多嘴。现如今就连京城近郊的人民都无法安家乐业,尽皆弃田而逃,携妻带子四处流亡,甚是悲苦。纵使明公已于四方关口设禁令、加重刑以杀戮处罚,也难以阻挡逃亡的风潮。”

“当今天下仍未清平,乱党四起,此等局面实非明公之过,乃逆臣贼子之祸也。朗欲携家人回乡,一则是诚恳劝奉父老乡亲,二则也是为了明公考量。”

“望明公有所借鉴,稍加反思,则明公威名堪与日月争辉,纵是伊尹、周公也未能比拟。”

空气沉默了良久。在落日光芒笼罩之下,于半空漂浮不定的微尘竟是格外清晰。董卓一反先前慵懒的态度,坐直身子盯视着司马朗。他大抵是没有料到,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竟能洞察时事、权衡利弊,说出如此温和又尖锐的一番话来。字字句句都切中肯綮,却又避开董卓所有的锋芒,年纪轻轻却游刃有余至此,当真是后生可畏。

若将此人留于身旁,或许……

司马朗保持着恭敬的态度,一颗心却是悬到了嗓子眼。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董卓想必是没有理由再为难他了。若是一切顺利,接下来他便可带着一家老小迁回温县,父亲那边也该有所交代。

可若是,董卓要将自己留在京中为官,那就是羊入虎口。更何况家中弟妹年纪仍少,若失去了他的庇护,恐怕难以顺利迁回河内温县。

司马朗第一次觉得,自己与全家人的性命都是如此脆弱。仿佛指间聚拢的细密沙尘,只消片刻便可随风散了。在这过分安静的大殿里,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却能精准地听到自己急促而仓乱的心跳。

“嗯,言之有理。”董卓清了清嗓子,“你退下吧。”

司马朗内心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事态总归比自己想的要顺利。如此一来,不光始终在京中为官的父亲能够安心,司马一族也得以暂时保全性命,免受战乱与暴政之苦了。

他弯腰行礼,不疾不徐地告退。心中却只恨自己徒生两条腿,无法快些赶回家中。

退至门边,司马朗转身欲走,却又被身后的董卓叫住。

“等等。”

身形一时僵住。他不敢回头,恐生变故。

“听说,你还有个正值花季的妹妹是吧?”

迎着即将沉坠的落日,司马朗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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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书信,司马弦幽幽地叹了口气。

“当日大哥为了保全我,重金贿赂董卓身边的官员,方才得以连夜将我送出京城。”她望向院内开得热忱烂漫的桃花,眼里仿佛倒映着故乡。

“原来你是因为这事才会来庐江。”孙策托着下巴,想起自己也是因了董卓的事才搬来这里。他的父亲孙坚是威名远播的江东之虎,时任长沙太守,却已于前些年去往讨伐董卓了。

孙策本欲同去,却被父亲按着脑袋留在了老家寿春。

“你小子还是多练练吧,别跟过来碍手碍脚的。”

父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担心孙策的。他虽聪慧佻达,却仍是年纪太小了。更何况孙坚家中尚有妻子儿女,孙策作为长子自然该留下照顾母亲与弟妹。

那年孙策尚在寿春,平日里通晓人情、喜好笑语,又得父亲威名,已是结交了周围县城的诸多名士。有时他便宴请朋友在酒肆茶楼,谈的却是些常人所不能谈及之事。那时的孙策较之现今还更稚气些,眉目之间却已是满溢着fēng_liú俊赏。他与人谈事也爱说笑话,时常举着茶杯附在唇边,说起有意思的故事便与客人一起朗笑出声,一颗顽皮的虎牙于氤氲水雾间若隐若现。有年纪相仿的姑娘也拢着团扇,自楼阁之间悄悄探出身子偷看他的模样,孙策一抬眼便望见了。他倒也不多拘谨,只又对着她们一笑,脸颊就漾开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姑娘们又是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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