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不喜欢这里,但不是因为这里不好,总之她喜欢的生活本也和在哪儿无关。四年前这孩子来得让她害怕,她终究是不能免俗的,没有人能彻底超脱原本的生活,变成另一个更适应新世界的人,她不太想见人,虽然要这个孩子,是她想清楚了的决定。
一度,她很刻意的回避跟人交往,那天她也是一个人坐飞机飞到加拿大来,一个人站在机场最醒目的位置上等着秦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也许不认识她了,大概是担心他找不到她,所以她才站在人群中央,但她看起来不知所措的低着头。
“你怎么了?”秦添温和的问她,在他的眼里,连这个世界也是清晰的,他不可能看到一个女人内心里对于命运的恐惧,那是源于她的父辈,祖辈根植于她内心深处的,对女人两个字最难被察觉,却最结实的绑缚。
“累了,我想多休息。”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去抓他的衣袖,她到底还是在求他,尽管只是轻轻的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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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下定了决心生活恐怕也是会有意外发生的,所以人们才常常的感到后悔,那并不丢人对吗?
这里的人很随和,也不会过多的过问别人的事,对他们这些外国人来说,世界大概只有自己,人和人之间好像天然的就有层屏障,不该看见的事情,即使是看见了,也是周围的风景。她生了个儿子,他们丝毫也不觉得莫名其妙,也没人奇怪孩子的父亲是谁,就好像她一个人就办到了这一切。
“这孩子太漂亮了,亲爱的。”秦添的妹夫是个高鼻子的外国男人,和贝贝印象里的那个带着眼镜的中国小伙子不一样了,他更像是他的那个高鼻大相的混血婴儿,像是一只大鸟。
“谢谢你,文森。”真有趣儿,他的名字也像是鸟,贝贝有些累,她勉强的说,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量的礼貌些。也许秦添的妹妹是对的,她总是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就比如她的婚姻,她不喜欢别人说那是一次失败的婚姻,她总说那是她的第一次婚姻。
“他对我不够宽容,他对女性就不够宽容,但这不是他的问题,东方的文化太多无视了女性的意愿和意义。”她看着贝贝怀里的孩子,摸着他的头发,她有种好姑娘才有的睿智和担当:“这孩子可真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中国男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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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这里不好吗?”邵白鸽从桌子的另一侧走过来,他把手臂搭在贝贝的脖子上,旧时的老友,她不自在的身子便松弛了下来,微微弯了嘴角。接着他又说:“贝贝,我是答应过要照顾你的,如果让你离开,我想我放心不下。”
姑娘感动极了,站起身拥抱了他,好让他看不出她溢出眼眶的泪水,作为朋友,对他贝贝感觉无以为报了。他身上有种麦芽的香味,这是他在国内不曾有过的,但她并没有改变主意:“因为我想。”
“那你打算回去?”邵白鸽又走回他的位置,他坐下来问她,手胡乱的梳理着头发,似乎有些无力。
“不,我在试着联系别的朋友,我打算去加拿大。”
“那是谁?”他掐紧了眉头。
“一个朋友,你没听说过。”贝贝还不能确定加拿大是不是真的可行,所以她低眉顺目的看着盘子里的蔬菜,有些不愿意回答。
“他会照顾你吗?”邵白鸽问,依旧不安,他坐下来继续吃东西。新西兰乡下的小镇餐馆,味道异常的清淡,也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你甚至能听见旁边的客人嚼牛排的声音,嘎吱嘎吱,上下牙间奋力的打磨。
“他会帮助我,像你一样。”
“那你为什么就不要他呢?为什么不回去?”他又放下刀叉,像是准备好了。终于是要谈谈了,他的手轻轻的弯曲,撑着下巴,他显然不理解贝贝的做法,他看着她,试图替她找到更适合她的生存方式,竟也饥不择食的提起了彭程。
“为什么要回去?因为这个孩子吗?因为这孩子的父亲是彭程?”贝贝终于把所有的胆怯都用完了,邵白鸽的步步紧逼让她霎时间变得勇敢。现在所有的盖子都揭开了,事实**着身体,扭曲得狰狞了。再没有借口哄骗自己了,每每这样的时候,她总是显得英勇而帅气。
邵白鸽摊开了手掌,他张了张嘴巴,像是那些综艺节目里的韩国男人,他显然是这样认为的。他没有正面回答贝贝,但他耸了耸肩膀,就像这是吃牛排一样简单的问题。他又拿起刀叉,使劲的切开牛肉,能听见刀叉在盘子上刮蹭的声音,特别突兀,或许这源于他很生气,为什么面前这个看起来那么聪明的女人,任性得像个外国的变态。
“我……”贝贝刚想要说些什么,又像是自我放逐的笑了,就让她的世界看起来更卑微些吧!那又能怎样?她说:“因为他不爱我。”
“贝贝,这是两个问题。”邵白鸽扔下刀叉,那声音怕人极了,接着他停顿了,或许是在思考:“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看出来。”这是个蹩脚的辩白,但这是事实,虽然这不是她最终想说的,但是……
“你不是爱他吗?”邵白鸽紧锁着眉头,她终于是连最后的尊严也要妥协掉了,于是贝贝笑了。
“是啊,可是他不爱我,所以也这不妨碍我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两个人的肩膀都垮了下来,邵白鸽看向窗子的外面,对面的姑娘盯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