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身子微微有些酸软,头也昏沉沉的,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指尖触及的是一层厚厚的纱布,她轻笑,曲起膝盖,将自己的身子蜷缩了起来,看着那人的背影出神,她已经发现了,这里不是灵秀宫,想来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已经搬到了秋露殿了。
正在她借着月光打量这宫中的陈设的时候,听见窗前人清冷的声音:“你后悔么?”
拓跋玥的这话,显然是问她的,她嘴角牵起了一抹柔婉的弧度道:“不后悔。”
站在窗前的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能这般回答,转过身来,禾曦在他转身的瞬间看清了他眼中的冷意,但是随着身子的转动,整张脸又一次的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了。
然而拓跋玥倒是能看见此时禾曦的神色,她像是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整个人蜷缩在床榻的一角,神色平和,没有丝毫的怨恨和后悔,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达到了眼底,却泛起了一丝悲伤来。
他忍不住的问道:“为何不后悔?”
禾曦抬起脸,看着他的轮廓。拓跋玥能看见她眼中的光,比月光带了一些温度,也更加的,更加的直慑人心。
拓跋玥在这样的目光下,竟然生出一丝丝想要逃离的错觉,他别过脸,看向一旁的绣花幔帐,因着常年没有人更换,已然褪去了原有的色彩便的暗淡难看,他竟然开始有些气恼起来道:“你可知道,今日的事情是个陷阱?”
禾曦依旧在笑,笑的那样的让人心疼,他不想看见这样的笑,他俯身,伸手伏在禾曦的眼睛上,低声道:“禾曦,我不想看见你这样笑。”
禾曦笑意猛地顿住,嘴角慢慢的垂了下来,一同垂落的还有眼底的晶莹,眼前再无一丝月光,她仍旧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沉缓了声气道:“拓跋玥,你怪我么?你怪我多管闲事,怪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么?怪我将我们辛苦部署来一切都毁掉了么?可是,拓跋玥,我没有办法,我看见她,便好像看见了自己,若是我不帮她,她就会像是当年的沐锦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的离开。我哪怕是现在一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些残肢断臂,拓跋玥,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禾曦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她开始哭泣,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拓跋琛只觉得手心灼热,似乎她的每一滴泪水都带着岩浆的温度。
他心中早已经一片慌乱,手臂似乎是不受控制一般将禾曦揽进了怀中,他的一只手仍旧伏在禾曦的眼睛上,他没有办法直视她的泪水,禾曦依旧在哭,他柔声道:“对不起,禾曦,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拓跋玥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后悔,将禾曦送进宫,今日如意偷偷跑出宫,来找自己的时候,他只觉得心一沉,若是,拓跋琛今日抱了杀心,那禾曦,他来不及细想,只能让如意去请的德太妃,好在德太妃真的愿意帮禾曦这一次,差一点,差一点,他或许就见不到她了。
怀中的人儿依旧在哭泣着,细弱的肩膀在不住的颤抖着,似乎下一秒,整个人就会消散不见了一般。
“拓跋玥——拓跋玥——为什么,为什么——”禾曦哭泣的声音和哽咽的声音,让她说出的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拓跋玥却是知道她在说什么,他一只手轻抚着禾曦的后背,道:“因为他们站在权利的制高点,能决定人的生死,在死亡面前,没有什么是经得住考验的,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全部都不堪一击,禾曦,错不在你,错的是他们。”
拓跋玥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羽毛一样轻,但是却有些安抚人心的力量。
禾曦慢慢的止住了哭泣,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和拓跋玥有些暧昧的姿势,她轻咳一声,从他的怀中退出来,马上夜风吹散了他留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她重新蜷起身子,将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间,闷声道:“对不起,拓跋玥。”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却是好像是用尽了禾曦此是身上所有的力气一般,她摸索着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了那枚碧月令,递到了拓跋玥的面前道:“还给你——”
她这次擅自动用碧月令,也算是破坏了拓跋玥的部署,现在看来,许尚书必然是已经和兰丞相合作了,自己这样做,无异于是送给了对手一份礼物。
拓跋玥并不接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禾曦,禾曦有些心虚的抬头,见到拓跋玥的神色有些古怪,便问道:“为何你不恼怒我,擅自动了月卫?”
拓跋玥清咳一声道:“毕竟是我的手下。即使你们惹出了什么烂摊子我也有责任帮你们收拾。这碧月令,你留着,我们还有用。”
说的是我们,禾曦怔了一下,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猜测,只不过不过她此时的心情不知道是喜是悲,她默默的收回了手中那枚晶莹的玉佩,缓了半晌才道:“许绍会死么?”
虽然许晴儿背叛了她,但是她仍旧不希望她走上沐锦的路,拓跋琛摇了摇头道:“不会死,只不过,许绍会被革职,全家流放。至于许晴儿——”
拓跋玥对于许晴儿却没有禾曦那般仁慈了,该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取的,这个时候,他看向了禾曦,若是这次许晴儿真的完完全全按照禾曦的想法去做,自己会手下留情么?
他不知道,不过既然没有,她又害的禾曦落得这般的田地,那就不要怪他冷血,突然喉咙中一阵腥甜,拓跋玥忍不住的清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