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来了辆牛车。
车是普通木板车,行过万里路的车轮轻微变形,在滑面的冰上行走着,轱辘转的不快,大部分是在滑行。
拉车的,是一头普通的大黄牛,它摇摇摆摆向前,走着,走着,就停下了。
驾车的书生笑了笑,伸出手掌轻拍大黄牛,道:“你倒是懂事,也好,不过去了。”
说着,书生摇摇一望,前面好几里地的雪层都翻卷的不成样子,车轱辘是过不去了。
按理说,这荒原上渺无人烟,很难看到人类在栖息。
而在书生前面,两少一老就坐卧在老雪松下,这不算出奇,出奇的是他们身上的衣衫都很单薄。
哪怕是老雪原极北的荒人,也有棉衣兽毛加身,因为这里真的很冷。
可这三人,一个是举世无敌的夫子,另一个是剑指昊天的白凝冰,最让人看不透的是那卧倒在雪地上仰望星辰的陈七夜。
他气海雪山一窍不通,李慢慢想想,这人跟最初的小师弟有些相像的感觉。
宁缺也是气海雪山一窍不通。
但其他,不敢想。
因为这个气海雪山一窍不通的陈七夜,乃是‘无’之上的存在,他未曾动手,不释放一丝气息,但连那横镇长天的剑意主人,也是随他习得的剑意,这到底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夫子发现,白凝冰很健谈,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他与夫子聊了许多北斗星域的故事,那里有大能、有圣人、还有太古万族、还有横击九天十地的狠人大帝……
“真是一个可怕而又神奇的世界啊!”夫子眼中的神往,熠熠生辉!
他在辗转的岁月不过千载,而这千载放在北斗星域不过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春秋,仙三未斩道就是四千年,逆斩‘真我’再活一世,等同于气血返老还童,眼前的白凝冰就是这般,他逆斩后直上半圣巅峰,封印了自身,所以如今依旧只是二十余岁的年轮!
“你说,还有大帝可横推十万年?”
夫子饮着苦酒,抚须惊愕,要拿出指头掐点一下,十万年是多么,多么久的岁月。
摇摇头,叹道:“这么久的活着,也是心酸的。”
他拿着酒葫芦与白凝冰干了一杯,这种感慨人生的忧叹,陈七夜是很难理解的。
要说,这是属于老年人的辛酸,因为他们的经历,看到的风起云涌、善恶情仇太多了。
“年迈还能认识新朋友,真是一件庆幸的事情。”夫子抚须微笑道。
“一开始,我也结交了很多朋友,可惜一个个都没有熬过岁月,百年、数百年后,都死去了……到后来就不交朋友了。”
白凝冰淡然说道。
“唉,光阴荏苒,岁月无情。”夫子悠悠一叹,他又何尝不是有这样的经历。
“所以,到后来,我就专门结交仇家”
白凝冰想了想,若有其事道:“你知道为什么证道之路举世皆敌,但还是那么多修士往这条路赶吗?”
“结交仇家?为什么?”夫子一脸懵逼。
陈七夜闻言也张了张眼眸,没想到老白会有如此深刻的岁月感悟。
“对啊,时光一长,收消息,嘿,那个仇家又死了。”
白凝冰咧嘴笑道:“多特么开心,不修炼的时候,坐在幽兰庄里,每天就是……报!白老,xxx挂了!报!白大爷,xxx挂了!一觉醒来,特么又是惊喜!那小日子过得,才叫舒坦!”
夫子沉思了一下,而后一拍大腿,大笑道:“哈哈,还是老哥哥看的通透啊!”
这不,酒是好东西,三两葫芦子后,两人都快成兄弟了。
陈七夜知道,老白心里苦,别看他这么大大咧咧,叶孤雪与他与苏慢慢三人可是真真正正的生死之交,叶孤雪与苏慢慢走到了一起,老白难受吗?是真的很难受,但以老白的性子,大闹崩离,反目成仇那些是肯定不可能的,他还会,默默的祝福,希望他们越来越好。
摇曳的葫芦子里,酒是真的苦酒,又涩又苦。
老白少说也几千年的岁月了,酿不出好酒吗?
不是的,是他酿酒的心,太苦。
陈七夜摇摇头,目光看着白凝冰,似乎看到那潇洒不羁的笑容背后,全是……倔强,倔强的坚强!
那歌怎么唱来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你的笑只是你的保护色。
老黄牛拉着夫子走了,他还要去继续寻找酒徒与屠夫。
李慢慢驾着车,颠颠簸簸抖着身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向夫子问道:“夫子,那两人如此厉害,为何不请他们帮忙呢?”
“慢慢啊,你说我请他们帮什么忙呢?”夫子掀开车帘,抚着白须反问道。
李慢慢闻言怔住了,是啊,帮什么忙呢?永夜将至,可毕竟还没有来,没来就是没来啊。
你总不能邀请人家一起上昊天神国砍昊天吧?
在说了,这昊天神国,上得去么?
“不要想太多,想多了,日子就过不好了。”
夫子想了想道:“该烦恼的又不是我们,西陵那帮人才该去烦恼,我干嘛要替他们操心呢?”
李慢慢迟疑,问道:“真不担心?”
“担心什么,我又打不赢他们,你让昊天下来,看他打不打得赢?”夫子摇头一笑:“走走走,去极北寒域,好久没有泡温泉了。”
李慢慢心想夫子的话永远是正确的,笑了笑,继续往北行走。
夫子离开了,他也就是过来看看,这个‘看’的意义很大。
至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