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青蓝拔了头上束发的扁银簪子下来,拿簪尾挑了些朱红色的口脂膏子,之后便将簪尾上的口脂探入到瓷盆中,用水涮开后静静退在了一旁。
瓷盆中的小鱼拖着薄纱样的尾巴游的正欢,不断追逐吞噬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口脂膏子。不过眨眼的功夫,小鱼游弋的速度便慢了下来。再过了不到半盏茶,两条小鱼便都翻了肚皮。
“王爷该不会怀疑是我事先在瓷盆中下了毒吧。”
君青蓝微笑着瞧向李从尧,同时将方才挑过口脂膏子的银簪递给他瞧:“您瞧,簪子并没有发黑。”
李从尧的目光从那明亮的簪子上缓缓移向君青蓝。女子束发的簪子被她给握在了手中,此刻齐腰长一头乌发尽数披散下来,滑过蜜色莹润的肌肤,竟叫那人往日里坚韧的目光瞧着带了那么几分别样的柔暖,瞧的人心中一荡。
李从尧立刻别开了眼:“把头发挽起来吧。以后莫要随便在人前散发。”
“哦。”君青蓝并未注意到他眸中异常,三两下挽好了发髻,目光却瞧着桌案上瓷盆中的鱼。
“王爷方才已经亲眼瞧见了,瓷盆中的小鱼死亡是因为吞吃了水中的口脂。此举已经能够证明口脂中有毒。而卑职银簪沾染了有毒的口脂,原本该发黑变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君青蓝缓缓说道:“那是因为口脂中所加入的朱砂原本是没有毒的。甚至可以镇定安神,最适合心火亢盛而造成的夜寐不安,心神不宁,但是,却绝对不可常服。一旦用的过了量,经年累月的在身体里沉积下来以后,会叫人思维迟钝,记忆力严重退化,失眠多梦,食欲不振。甚至能叫人脏器受损,便血而亡。”
君青蓝屈指在瓷盆上弹了一弹,清脆的声音震得水面泛起浅浅涟漪。然而两条小鱼却浮在水面上动也不动。
“鱼的脏器肚腹比人要小得多,吞下那么大块的朱砂口脂,自然会肠穿肚烂身亡。”君青蓝抬起头,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盯着李从尧:“这便是卑职发现的,郡主心智逐渐丧失的原因。”
李从尧浅抿着唇瓣,如玉长指渐渐攥紧了,一拳重重捣在书案上。梨花木的书案咔一声,被他给削去了一块。容喜低垂着头颅动也不动,却将自己的身躯朝着墙面靠的越来越近,恨不能直接挤进墙缝里面去。你们可千万不要看到我!
君青蓝别开了眼,她知道李从尧此刻的心情一定不好。所以,她没有再开口。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时间和安静。
李雪忆原本是个正常人!即便经历了皇宫里面那不堪的一段过往,在端王府中她却仍旧是所有人心目中美丽快乐的郡主。然而,那些稀罕的毒物一点一点蚕食了她本该拥有的幸福。
而且……
朱砂,生犀。无论哪一样都是李从尧极其熟悉的玩意。甚至,若是没有经过他的授意,这两样东西根本法不会进入海棠苑。
他的本意当然不会是为了叫李雪忆智力退化,变得痴傻,而他却无意中成了帮凶。查来查去,原来自己竟是害的妹妹形同稚儿的真凶,这叫他情何以堪。
“卑职以为,有能力完成这些事情的人并不多。”揽云阁中压抑的气氛叫君青蓝很不自在,她需要尽快脱离出来:“王爷心中可有个章法?”
那藏在暗处的敌人是真的厉害。他不但对李从尧极其熟悉,而且能够直接接触到李雪忆的日常起居。这人必然是端王府内部之人,外人没有这个机会。
“雪忆……”李从尧声音略顿了顿:“有几成机会能恢复正常?”
“这个王爷该同刘伯商量,不是么?”她只是个仵作,治病救人解毒这种事情,不归她管吧。
“在整个端王府能够接触到雪忆的基本上都已经被清理。”李从尧眸色微沉,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言表的晦涩:“剩下来的人并不多,而且......”
而且他们都是能够被信任的。至少李从尧并不愿意去怀疑他们。
“王爷曾同卑职提起过,郡主回府以后,存留至今的人只剩下两个。”君青蓝声音顿了一顿,她能感觉出李从尧对于如今这个话题的抗拒。她直到如今从发现,表面上冰山一般的高岭之花实际上居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原来,他早年在边关沙场上磨砺出的热血从来都不曾湮灭。冷淡,只是包裹在他身边,以保护端王府孱弱身躯的一层伪装吧。
“王爷认为是哪一个?”君青蓝闭了闭眼,撕破伪装是痛苦的。既然李从尧在犹豫,那么就由她来替他做决定吧。
“容含……”李从尧抿了抿唇,墙角装死的容喜忽然就将身躯给绷直了。君青蓝瞧见他攥着拂尘的手握的更紧,骨节都泛着青白。虽然他瞧上去与往日里一般无二的挺拔,眼风也不曾朝着这里瞧上过半眼,但君青蓝知道,他在紧张。紧张到已经忘记了脸上那无时不在的微笑面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从尧,一瞬不瞬。
李从尧沉吟着片刻才又继续说道:“没有问题。”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的犹豫,足见对容含的信任。容喜眸色一动,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多谢王爷。”
容喜的声音是颤抖的,连唇角的肌肉都跟着抽搐。手里面朝着的拂尘已经扔在了地上,那轻飘飘的玩意,此刻对他来说几乎有千钧重,以致不能承受。
李从尧朝他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是。”容喜走的很从容,并没有半点留恋和不舍。他再也不担心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