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的话音一落,大家都被惊得呆住了。
特别是青沅。
她从小服侍裴宴,裴宴日常生活中有多挑剔,没有谁比她更清楚了。
别说是吃饭了,就是喝茶,等闲人家他也不会端杯的。
三老爷要留在这里用晚膳,她得赶紧把菜品确定下来,还有餐具器皿,帕子茶茗……也都要换上三老爷惯用的……这边刚收拾完,郁小姐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大部分还是房里原来的陈设和器具。她原本想去找府上的管事拿个册子,问问郁小姐都喜欢怎样的陈设,她也好去管事那里领点东西来陈设装饰郁小姐住的房间。但现在人手不足,很多事都需要她亲力亲为,她一个下午只来得及把郁棠的一些喜好交待下去,领了郁棠屋里的茶叶点心等,还没来得及和郁棠商量布置房间的事,三老爷肯定很不满意。
她要不要赶着先把厅堂布置了?
青沅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有点不知道先做什么,再做什么了。
还好郁棠很快回过神来。
裴宴居然要留在她这里用晚膳。
她还从来没有单独和裴宴一起用过晚膳呢!
他难道是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跟她说?
郁棠偷偷地看了裴宴一眼。
裴宴金刀大马地坐在那里,一副等着吃饭的样子,显然对自己刚才丢下的惊雷没有半点的察觉。
郁棠不由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真的不能再自做多情了。
裴宴对她,如同亲近一点的乡亲,堂堂正正地,反倒是她,生出许多的漪涟,还因此误会过裴宴。
郁棠脸色有点红,忙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压在心底,深深地吸了口气,如对待自家兄长般敬重而又不失亲昵地道:“您说顾大人也要在这里落脚,您不用给他洗尘吗?”
至于为什么对待裴宴像兄长而不是父亲,她下意识地没有多想。
裴宴闻言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我怕和他一起吃不下饭,准备吃了饭再去见他。”
顾昶住的是他裴宴的私宅,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出去,他想让顾昶知道顾昶才会知道,他不想顾昶知道,顾昶就永远不会知道。顾昶居然要住到他的宅第来,也不知道是自大呢?还是自信?
裴宴毫不掩饰对顾昶的不屑,道:“他这个人,太过钻营,不是件好事。”
郁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当然知道顾昶是怎样的人,可人有千万面,她欣赏的是顾昶对顾曦的一面。可裴宴,是典型的读书人,自傲也自尊,怎么会突然在顾昶的背后说起顾昶来?
可郁棠又隐约感觉到这时候的裴宴对她和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如果说从前裴宴的行事作派都规规矩矩地遵守着士子的规范,如同戴了一张面具,让人轻易看不出他的喜怒。那这个时候的裴宴,就像摘了面具,露出自己真实的五官,也就让人能轻易知道他的喜怒哀乐。
守着君子之方的裴宴固然让人信赖,可这样有自己的脾气,甚至是缺点的裴宴,却让郁棠感觉更亲近,更真实,更喜欢,更安全,更踏实。
就像她……好像这样就能看见他的内心似的。
郁棠忍不住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附和着他道:“那您就在我这里用了晚膳再去见那顾大人。”
裴宴“嗯”了一声,对郁棠全然信任地站在他这边,支持着他的做法非常地满意,然后更直白地道:“我还要在杭州城待个十天半月的,我看徐小姐不是个安分的主。她要是约你去逛街,你若是推脱不了,一定要记得跟四管说一声,他会安排护卫陪着你们的。若是遇到什么需要买的东西又一时手头不便,就直接让铺子里的人把东西送到这边宅第来,四管事会付帐的。”
郁棠忙道:“来的时候我阿爹给了我银子的。”
裴宴就撇了她一眼,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有一次徐小姐上街买东西,徐家的管事临时在银楼兑了一百两金子给她付帐。你既然和她一道,难道准备她买东西时你在旁边看着不成?”
他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郁棠听了心里发颤,道:“一、一百两金子?那徐小姐都买了些什么?”
“谁知道她买了些什么?”裴宴不以为然地道,“她每月花费不菲,就是殷明远有时候也愁家里没有余粮。”
郁棠目瞪口呆,道:“那,那徐小姐为什么不少买点?”
“大概殷明远不好意思让她少买点吧?”裴宴道,“徐小姐是他老婆,他要是连老婆都养不起,娶人家做什么?”
郁棠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想到自己喜滋滋地藏在梳妆盒里的那五十两银票,老老实实地道:“那,我还是呆在屋里好了!也免得再遇到彭十一。”
裴宴怒其不争,不悦地道:“你怕什么,我又没有要你还银子。徐家再有钱,也没有我们裴家有钱,徐小姐买得起的,你也买得起。”
这又不一样!
她毕竟不是裴家的人,凭什么要裴家给她付银子?
郁棠知道裴宴不喜欢别人顶撞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惹了裴宴不高兴,表面上笑着应了,心里却打定主意,就算她和徐小姐去逛街,她也不会买自己买不起的东西。
各人的环境有好有坏,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
裴宴面色微霁,寻思着要不要给点体己银子给郁棠,青沅领着几个小厮、丫鬟和婆子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曲膝给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