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看了看她,目光一点点深下去,却没说话。
是啊,王妃是聪明人,她定然也知道,若是孤身一人的话,即便能出昭业寺,怕也走不出京畿之地。
可她还是走了。
那也就是说……
“王妃不是一个人……”她低低一语,恍如无声。
瞬雨在厢房将热茶喝到了冷茶,房门才终于被人打开了。
轻尘是一个人来的。她进了门,不等瞬雨发问,便道:“姐姐,咱回去吧?”
“回去?”瞬雨朝门外看了看,一挑眉,“我是来做什么的?就为了喝昭业寺的一盏茶?”
轻尘笑嘻嘻地凑过来,道:“王妃好着呢,不过斋戒诵经嘛,不便多与红尘瓜葛,就连我适才进去,都差点得了王妃一通儿数落呢!姐姐就不必进去打扰了,也免得受委屈!”
瞬雨安静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轻尘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脸不红心不虚。
“王妃当真很好?”许久后,瞬雨问。
轻尘缓定地点了下头,“是,王妃很好,姐姐若是不放心,回去,我帮您给殿下回话!”
瞬雨不置可否,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外走,再没说别的。
萧邃离开战场,一路快马加鞭还只嫌不及,最后,愣是将一元先生等人都落在了后头,自己随行只带了顾子珺、尉朝阳几人,一门心思地紧往尘都赶。
眼看着距离陵城还剩半日路程时,他收到了府中的飞鸽传书。
信筒里却是塞了两张字条。萧邃心中狐疑,拿起第一张看时,上头却是轻尘的字迹,密密麻麻写了一堆的话,归结起来就交代了一件事:王妃不知与何人为伴,已暗中离京数日,临行之际,有一锦囊留与殿下,意图以此为侍女免罪开脱。
至于那第二张字条,便是楚王妃留在锦囊中的原件,轻尘借口看锦囊时,趁妧序不注意,悄悄给顺出来了。
萧邃将轻尘这段话来回看了两遍,差点没疯。
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大了许多,险些将字条给捏碎,趁着理智尚存之际,又赶忙拿过第二张字条来看。
不多时,不远处正说着话的顾子珺与尉朝阳注意到这边的情形,纷纷一声大喊,边唤着‘殿下’,边疾步冲将过来,去扶不知怎的,忽而形容巨震,跪倒在地上的萧邃。
“真的……竟是真的……她真的就是……真是她!当真是她……”
萧邃魂不附体一般,无论身边地之人如何急切地呼唤,他也毫无反应,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一句:真的,是真的。
她真的就是她。
顾子珺同尉朝阳皆惊愕不浅,两人一左一右扶着萧邃,默默对视一眼后,顾子珺放轻了声音,试探道:“殿下……什么是真的?”
萧邃根本没听见他说的什么,只一味将字条小心翼翼地紧握在手中,如同护着什么至珍至重的宝贝一般,半点不肯放松。
当年,他传东宫令,特赦娄箴死罪。裴家那姑娘听说之后,便以当世名饮月光酿相赠,并随酒附上了此生与他的第一封书信。
她在信中写:但以月光赠明主,今时来日,愿君不负人间。
他既得美酒,有心礼尚往来,便从一早备好的一对美玉酒樽中取出一只来,回赠与她,樽中亦附一张花笺,上书:且以瑶卮报瑶卮,南北东西,共此一宵枫月。
如今,这两句话,被那人以与当年一般无二的两种字迹写来,落于他股掌之间,如同,是握紧了一段失而复得的人生。
……你这是在跟我承认你的真实身份吗?
裴瑶卮,你知不知道,你这两句话,救的不是妧序的命,而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