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与这岐王府阔别已久,歇在王之寝殿里,对着圣谕,充耳不闻。
直到第四回,孙持方亲自出宫来请,她方才抬了抬眼,给了些反应。
“内相回去罢,说了不去,便是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动。”翻了页书,她歪在榻上,拢了拢略略下滑的衣领,淡道:“萧逐想见我,可以,等哪日我有兴致的。”
“王妃!”孙持方一脸难色,噎了半天,才叹气道:“您来都来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既然早晚都要见,您又何必如此?陛下他……他这些年可很是念着您呢!”
温怜心道:念着我,还是念着我手里的长明剑?
她凤目一挑,轻飘飘的刺了他一眼,“谁说我来尘都,便一定要见他?”
孙持方一愣,便听她又说:“我来为先父贺楚王大婚,不行吗?”
明知她说这话多半为是为着噎人,但孙持方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王妃娘娘!话莫乱说!”
温怜睨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不愿与这老货分辩。
孙持方好话说了一箩筐,却还请不动人,最后也没法子,只得悻悻而去了。
“这老东西都亲自来了,看来皇上这是知道了长明剑的事,急着腰要见您呢。”孙持方走后,随温怜共遭了此番一难的心腹侍女独觞近前,沉吟道。
温怜轻哼一声,只道:“由他急去。”
独觞笑了笑,随即又道:“对了娘娘,适才楚王府派人送了拜帖来,意于明日过府拜访。”
她头也不抬,应了声,随口问道:“怎么回的?”
“奴婢说,娘娘会大开朱门相迎。”
温怜点了点头。
裴瑶卮才听说温怜回京,跟着萧邃便来了合璧殿。
“什么?”他扔下一句话,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是说……明日过岐王府拜望,要妾同去?”
萧邃接过轻尘递来的茶,抬眼看她:“有何问题吗?”
裴瑶卮连忙摇头。
哪里是有问题,她正发愁如何才能与温怜一见,他这股及时雨便来了。
“岐安王萧还,乃是本王堂弟,按辈分,岐王妃本该唤你一声王嫂。”萧邃道,“但按年纪,她年长于你,明日见了她,要多加尊敬。”
裴瑶卮眉间难察一蹙,颔首应了。
萧还,她怎么不知道萧还?怎么不识得温怜?
这两人,原都是她的总角之交,一路打打闹闹共同长起来的,却最终为着旁人的帝位国祚,夫妻不成夫妻,挚友不成挚友。
萧邃在合璧殿稍坐了片刻,瞬雨便喜笑颜开地前来传话,说是章亭侯到了!
章亭侯……裴瑶卮脑中一过,不多时,便记起了这人是谁。
——顾氏之子,萧邃的心腹好友,顾子珺。
“侯爷本还说呢,要赶在您与王妃大婚之日过来,好好同您痛饮一番!谁料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天灾,饶了好大一圈路,紧赶慢赶地过来,还是迟了这几日!”瞬雨兴高采烈的,“殿下,您快过去吧!侯爷一进城便张罗了一帮人,如今就在前头大堂里等着呢!说是要与您不醉不归!奴婢都吩咐人去备酒菜了!”
裴瑶卮也看不出萧邃这会儿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便随瞬雨去了。
他这一走,裴瑶卮坐在那儿想了半天,到底也想不出章亭侯是否真有这个本事,灌得醉如今的冰雪似的楚王殿下。
“娘娘,天色晚了,殿下在前头欢宴,恐不会过来了!”妧序铺好了床,与她道:“早些安置吧!”
裴瑶卮将最后一句经文默完,抬首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心道:但愿楚王殿下是当真不会过来了。
这么些日子,她可是盼着好好睡个安稳觉呢。
打发下了守夜的丫鬟,她挪了盏灯在床头,靠在那儿翻了几页书,正当困意上来,刚打算卧下时,外头殿门却动了动。
裴瑶卮立时警惕起来,双耳一竖,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萧邃进来时,身形微微晃动,看来是有了醉意。
再不情愿,裴瑶卮见此,也只得披衣起来。
她刚踩上丝履,没发现,不远处的男人脚步停了须臾,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有瞬息的发直。就在她抬首正要迈步时,眼前一道黑影倏地扑过来,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裴瑶卮瞪大了眼睛,浑身僵直,心跳都停了半拍。
回过神来之后,她忙不迭地便去推他,可喝醉了酒的男人,那重量绝非她所能抗衡,推搡之间,衣带也散了,鬓发也乱了,而身上的人却还不消停,耍无赖似的,箍紧了她的腰,埋头在她颈边一个劲儿地磨蹭。
热气搔得她耳朵又红又痒。
“萧邃!你给我起来!”
裴瑶卮忍无可忍,挣扎着伸手去够枕头就要砸他,忽的,这醉鬼却说话了——
“蘅蘅……”
就这一声,将她整个人都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