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皇后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这是上天对逄图俐和自己的惩罚,心里也总有一个念头:“夺了一个孩子的江山,失去一个孩子的性命。这可能就是天道公平吧?”出于道德愧疚、畏惧天命的心理,常皇后一直小心呵护着被逼退位的小皇帝周端。逄图俐几次想要斩草除根,杀掉周端,都被常皇后以各种理由保护了下来。后来,为了保护好周端,常皇后恳求把周端从宫外接到皇后寝宫长秋宫西侧紧邻着的华祥宫居住,以便亲自照料周端的起居饮食,也防止周端被人所害。逄图俐最初坚决反对,但常皇后最终还是想办法劝服了他,理由也很堂正:“一来,周端毕竟是旧主,安置在宫外,难免过于寒酸,恐落人口实;二来,大郜圣朝的故旧仍旧还有很多,将周端养于宫外,难保那些故旧不希图通过拥立旧主复辟以谋取非分富贵,将周端养于宫内,名为尊崇旧主,实为圈禁幽闭,便于监视控制;三来,陛下自大照圣朝建国之初即崇尚倡行德政,将周端养于宫内,使其安享尊贵,正可以彰显陛下的如天之德。”

这一条一条的理由,一遍一遍的恳求,终于让逄图俐心动了。就这样,周端被封为“祥国公”,接到了华祥宫,在常皇后的照料下,不问世事,平安成长,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但无论皇后如何补偿和愧疚,上天却似乎真的在惩罚隆武大帝,隆武大帝自登基以来再无生育。

“好了。这都是人各有命。说起来,老五总是和我们无缘。”隆武大帝坐了起来,因为起的有些猛了,脸都涨红了。隆武大帝用手擦了擦嘴上残存的药渍,又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接着说,“你跟我说过,老五生下来的时候肚脐上有一个红色的鹿形胎记,所以我们就在御苑里建了鹿寨。说来也怪了,我每次看见鹿苑的梅花鹿都觉得真是亲切啊。昨天,图攸为了给我赔不是,专门送来了一只白鹿。这个图攸啊,一味地讨好纵容宗室,公开地和我推行的弃郡国制、行郡守制的国策唱反调。近来,闹的越发不像话了,和几个外郡的郡王天天混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宗室们,特别是那些分封郡王们对新国策抵触的很厉害。图攸作为唯一的亲王,又这么不晓事理,闹的我很心烦。前几日我狠狠训了他几次,他还跟我当场尥蹶子了。好歹,昨日图攸总算是想过来了,在我跟前嚎啕大哭,承认错误,还送来了这只白鹿。这个图攸啊,我真是没法说他。不过啊,他送来的这只白鹿,还着实是一只瑞兽,我也当真是喜欢。今天后晌啊,我一直在鹿寨赏玩这只白鹿,大概是在雪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就有些头昏了,实在是不打紧的,你也不用担心忧虑。……我跟你说啊,那白鹿啊,通体是雪白的,但两对鹿角却是血红色,一双眼睛啊,黑得跟一对宝石似的。明天我让他们送到你的长秋宫里去养着。”隆武大帝所说的图攸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照立国之后,封为了永诚亲王。

常皇后点了点头,说:“历朝历来尚白尚红,从未听过还有白体红角的梅花鹿。如此说来,那倒真是难得的瑞兽了。养在长秋宫里也好,你就不用老往鹿寨里跑。这里毕竟是偏殿,照料起来总是不周全。”

忽然,隆武大帝额头的青筋暴突起来,满脸涨得更红了,眼睛大大地瞪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痛苦的吼声。常皇后吓坏了,大声唤着太医,但却没有任何人应答。忽然,元丰殿外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因为下着雪,脚步声不明显,但却很整齐,听上去人应该很多。门被推开了,永诚亲王逄图攸一身戎装地走了进来,身后带着一群武将。隆武大帝一手抓着自己的喉咙,一手指着永诚亲王,费力地说着:“图攸你,图攸你,图攸……”隆武大帝发出了一声狂吼“啊……”,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常皇后抱紧了隆武大帝,惊恐地大声唤着太医,可是却没有任何太医进来,连元丰殿里的内侍和宫女也没有人进来。图攸仗着剑,冷冷地站立着,一动不动地看着隆武大帝,眼睛里毫无暖色。

图攸的左侧站着卫尉卿窦吉,窦吉走上前去验看一番,大声说道:“陛下驾崩了……”语气冷极了,丝毫不掩饰里面的兴奋。

图攸后面站着的光禄卿雒渊概走上前去,面向常皇后说:“皇后娘娘,陛下是如何驾崩的?皇后娘娘可要做个见证啊。”

常皇后是在政局中打拼多年的人,朝局中的蛛丝马迹她无不尽知。今天发生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甚至比隆武大帝本人还要清楚。她早就提醒隆武大帝要提防永诚亲王逄图攸,但隆武大帝却始终不以为然,深信这个亲弟弟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二心,直至最近,隆武大帝从各个渠道都了解到,逄图攸正在频繁地密会皇室亲贵和外地郡王,这才略有警觉,但一直未有任何实质的针对永诚亲王的行动。

常皇后心想,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常皇后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了,毫无疑问,这是永诚亲王逄图攸杀兄篡位来了。

常皇后的心思极速地转动着:隆武大帝有一个太子和三个皇子,但逄图攸是太尉,又是威望素著的开国功勋亲王,既然能够带兵进入宫中御苑的元丰殿里来,那么,太子和皇子们肯定早就在其控制之下了。常皇后心里清楚,到了这个时候了,无论再做什么挣扎都是徒劳的,稍有不慎就会令逄图攸大开杀戒。自己被杀掉倒没有什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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