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越来越近,绿皮老头就地一滚,消失地无影无踪。树美人双手合十,将书收好,双臂变回树枝,美人脸从树干上隐去,又成了属的模样。
这一切都在告诉寒轻歌,来者绝不简单。
她低声嘱咐道:“兰微,切勿乱动。”
兰微将自己完全藏在翅膀里,轻声道:“我知道。”
他刚刚藏好,最前面的两盏灯笼已经距离寒轻歌不足百尺的距离。灯笼从她面前飘过,在灯笼外侧各有一对穿着宽大白色衣袍、带着白色方巾的小人手中拿着铃铛,正随着乐声翩翩起颇为奇怪,表情生动又夸张喜怒哀乐各自精彩,目中却无半点神彩。
小人和跳跃的灯笼行过一半,被簇拥着的大纛终于到了眼前,由四个形似貔貅的怪物抬着,四角上各挂一串铜铃。薄纱周围绕着无数萤火虫,淡淡的光晕让里面的人多了份慵懒。
寒轻歌屏住呼吸,待大纛从她面前过时,她连眼珠子都不曾动一下。一只手从薄纱中伸出来,骨节分明肤色苍白,对着她点了一点,又收回去了。
立时有四个小人和两盏灯笼朝着寒轻歌蹁跹过来。灯笼照着亮,小人抱着她的腿使劲往上拔,奈何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白衣小人朝着大纛哼哼几声,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手掌向上轻轻一抬,寒轻歌自己飞了起来,四个小人欢欢喜喜地将她抗在肩上,凌空虚踏回到队伍中去。
这四个小人扛着她跟在大纛后面,薄纱被风吹起搔动着她的脸和脖子,脸上忽来一阵冰凉,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脸,顿时全身汗毛都站了起来。
好在对方只是摸了摸就收了回去,再没有别的动作。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因为被人扛着,她能看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黑夜,直到这天渐渐泛白,眼前一暗,上方成了切得平平整整的石顶,好像进了一个山洞。
周围的路变得越来越窄,她从一开始平躺着到这会儿头上脚下被倾斜着走,这道变得极陡,抬着她上身的两个白衣小人飞到了半空中将她肩膀抓住才不至于让她滑落下去。
这个奇怪的姿势倒是方便她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只见四面都是削得极为平整的石壁,每行不过百步,左右便出现一个三尺见方的格子,白衣小人纷纷缩小跳了进去,每次遇到多则十几人,少者几人。
越往下走,人越少,直到只剩下抬着寒轻歌的四个小人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这四人将她放在地上,这是件不大的石头房间,墙上嵌着几颗东珠,那个大纛便占据了大半的地方,而那四人将他放下来后,便退到了甬道口,模样一变,变成了四个石佣。四只怪兽身子下压成了四樽底座,将大纛驮在其上。
待他们都归好位后,薄纱自动挽了起来,里面的人露出真面目,只见他身着黑底龙纹长袍,头戴旒冕,竟是人间帝王装扮。
这人斜靠在大纛上,饶有兴致地瞧着她,也瞧着她身上的字,眉头皱了皱,寒轻歌暗想就易潇这鬼画符,说不定他也没认出这是什么。
他看了半天也没说一个字,许是看得累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
睡了?
寒轻歌有些纳闷儿,他把她扛回来干嘛?再一想或许他只是把她当成路边一块碑了,而他正好缺块碑。
其实对她而言,在哪里都一样,或许在这里更好,不用日晒雨淋。她只是担心兰微,那个绿皮怪老头对他的翅膀虎视眈眈,他刚断了腿元气大伤,翅膀才接上又用的不熟,他该怎么办?
“安静点,你吵得朕睡不着。”他并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但声音却直接在她脑中响起。可她并没有说话。
那人声音又在她脑中出现,道:“你想的东西打扰了朕。”
寒轻歌一阵郁闷,这不说话可以,但这思想却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男子慢慢睁开了眼,声音依然在她脑中响起:“既然如此,朕来帮你。”
寒轻歌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寒轻歌的脑中立马出现了一个宫殿,殿中有玛瑙珠宝筑成的山川平原,还有美酒汇成的河流。这宫殿一角,数位乐师正在演奏,乐声如方才白衣小人敲击的一模一样。
男子随着乐声微微点头,又慢慢阖上眼。
这算什么?她身子不能动了,连脑子也被占了?
这念头一起,一记重击打在她的太阳穴上,她痛呼出声,骂道:“你要干嘛?”
男子左掌凌空横切,她后颈被击中,眼前一黑失去意识晕了过去,可脑中的乐师华池仍在。
终于安静了。
男子闭上眼,耳畔乐声袅袅,正好安眠。
可半盏茶的时间不到,这乐声却走了调,乐师每一下划在琴弦上,都像是用刀再割着钢铁,嘈杂刺耳,每一声都像要刺穿耳膜。
他的眼又睁开,这一次是真的睁开了,正好看见自己刚刚得来的玩物正鼓着眼盯着他。
他稍稍起来了点,这块板子的目光不一样了。
塞进她脑中的乐师华池已经感应不到了,但他感觉到她的戾气。他舔了舔嘴唇,这样的气息他很熟。
“有点意思。”男子终于用嘴说话了,声音格外好听。
寒轻歌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目光阴沉,男子起来半个身子斜靠着,左掌虚按,寒轻歌顿时被压下去半截,双腿插进石壁里,嘴角冒出血泡。
血的味道让男子的眼神变了,他咽了咽口水,双目精光暴涨,右袖一挥,寒轻歌倒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