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一片狼藉,战前守卫此处石崖城的阴兵鬼卒约有七百多,被阴物大军围攻七八天后,活着的不过三四百,人人挂彩损伤惨重。
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城里随军的阴阳师顿时忙碌起来,几乎脚不沾地焦头烂额。
许多兵卒多处负伤,伤口很快就显出被幽渊阴煞氤氲侵袭腐蚀的迹象,如不得医治,会如同金粲那样渐渐泯灭神智变成一头阴物或者魑魅魍魉。至于那些伤得重的,若是眼看救不活了,就只能用通行令牌收集一缕残魂,将来找机会送回五岳黄泉关,劳动陆地神仙出手,看看能不能起死回生。
当然,即使沦落成阴魅阴阳师也还是有办法炼化,大部分都能重新恢复神智。可惜十之八九记忆全失,跟初生的婴儿差不多。
至于战场上俘获的阴魅,也可以炼化还魂,多数时候还能变成新鲜战力。不过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做,一方面炼化的代价不菲,另一方面对于这些曾经的凶手,大家都恨之入骨,谁还想和他们在未来并肩成为战友?
所以除非兵源紧缺迫不得已,通常情况下这些俘虏都会被屠灭。
于是在幽渊任何一座酆都城里,阴阳师都是最受欢迎的人。他们不必上阵厮杀,在最危险的时刻还会有精兵强将悉心保护在城中最安全的地方。
石崖城里的阴阳师有二十多个,在平时这样的人数规模绝对不算少,甚至有些奢侈。然而大战过后伤兵满营,却又变得人数太少不够用。
医馆里横七竖八躺满了重伤员,那些伤势稍轻的就直接放到地上。
石崖城里的阴阳师首领是个洞天道行的老头儿,在幽渊里已经待了两百多年,满面乱糟糟的胡子皱纹。
可他此刻须发怒张皱纹横七竖八,一张脸涨得通红,正鼓着腮帮子对石崖城的老大怒吼:“你不肯治是不是,再不治等着变成魑魅魍魉是不是?!气死老夫,王八蛋的气死老夫了,咕咕、咕咕……”
鬼将陈站在阴阳师身前,瞧着这位个头只到他腰的小老头,同样暴跳如雷:“老子死不死要你个蛤蟆精瞎操心?!那么多的兄弟等你去救,你管我干嘛,是不是老糊涂了你?”
旁边的人面面相觑,看着两人剑拔弩张谁也不敢上前劝架。
这时候三眼蛤蟆挤了进来,咕咕地叫了声:“爷爷!”
“滚!”费维头都不回,只骂了一个字。
鬼将陈勃然大怒道:“你敢骂我手下的兄弟!”
费维冷笑道:“他是你兄弟?嘿嘿,老夫是他爷爷!”
“费蛤蟆,你敢占老子的便宜?”鬼将陈脑子一转发现吃了亏,大手一拎老头脖领就要干架。
忽听有人说道:“陈将军,让我看下你的伤。”
鬼将陈一愣,就见说话之人是站在三眼蛤蟆身后的一个少年。这少年他认得,正是从城后单枪匹马杀透阴魅大军的石崖城救星。
可没等鬼将陈开口,老蛤蟆费维猛然回身瞪视少年道:“你是阴阳师吗?”
“不是,不过晚辈读过些书,大概知道些。”
“大概知道些?你这样也敢诊治?!”费维火冒三丈,冲陆叶劈头盖脸训道:“我管你刚才杀了多少阴物,宰了多少魑魅魍魉。不懂就是不懂,少在老夫面前装样!你敢草菅人命,老夫就照样收了你的命,懂不懂?!”
三眼蛤蟆伸长脑袋凑近他爷爷耳边小声道:“爷爷,应该是草菅鬼命才对。”
陆叶抢在费维再次发作前微笑道:“费老教训的是,陈将军身上的伤晚辈的确不会治。好在晚辈身上刚巧带着一种怯除阴煞氤氲的药水,或许可以帮忙。”
他屈指一弹,一滴杨枝玉露浮现在费维的面前。
在酆都城中,混沌之力的影响比起荒野上弱许多,这滴玉露显得晶莹饱满犹如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这是什么玩意儿?”费维嘀咕着,眼睛不觉地发亮,伸出手来却突然感到一股炽烈之意,吓得他一缩手。
鬼将陈却不等他研究个明白,张嘴将杨枝玉露吞下,咂咂嘴道:“甜的,味道不错……”
话没说完,他的体内如热油翻滚,一时间疼得魂魄出窍浑身抽搐。
“完了完了!”三眼蛤蟆和阿文一边一个想扶住鬼将陈,却被甩飞而出。
费维惊怒交集,一把揪着陆叶喝斥道:“你给他吃的什么?!”
“铿、铿、铿……”满屋子鬼将陈的手下不管有伤没伤的都拔出兵刃,黑着脸围上来要将陆叶乱刃分尸。
“谁都给老子不许动!”鬼将陈勉强吼了一嗓子,满脸赤红喘息道:“这药……不错,就是、就是他娘的太有劲儿——”
陆叶见状不禁佩服鬼将陈的硬气。他的修为要比金粲低了一阶,可硬是直戳着腰板站着没动,任由杨枝玉露烈火烹油般地在体内煎熬。
费维目光炯炯瞪着陆叶,问道:“小子,这药你还有多少?”
瞧这架势要是陆叶敢说没有,他就敢出手硬抢。
陆叶一点儿没生气,他非常明了费维的心思。满营的伤兵,假如没有救命灵药,只能被阴煞氤氲荼毒转化。费维为求药,只怕什么都不顾了。
于是陆叶不声不响地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里面装的杨枝玉露足够救治重伤兵卒,尤有富余。
费维欣喜若狂,一把将小瓷瓶抄在手中,踮起脚尖拍拍陆叶的肩膀道:“兄弟,够意思!”
陆叶啼笑皆非,心下对这位耿直爽快古道热肠的阴阳师生出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