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师诏无奈地摊摊手,似笑非笑地对白狼说道:
“我猜,陵千山肯定不知道你中了诅咒。”
“呜呜。”白狼不屑地晃晃脑袋,从喉咙里咕隆了一声,不用翻译也能知道,它此刻大概在说:
关你屁事。
“而且我猜你已经知道了,纣族正在蠢蠢欲动,他们似乎在准备着某个计划。这个计划有人同意,自然有人反对。反对的族人一直在找你……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他们找到了我的头上……”
班师诏的话没有说完。
白狼突然用爪子掏起水,撒在班师诏的脸上,完美地用行动诠释了另一句话。
关我屁事。
班师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同时,好似电影回放一般,白狼撒在他身上的水滴,倒退着重新回归湖泊。
“我说,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躲进小楼可成不了一统。更何况,躲哪里不好,非要躲在那小子身边,你也是遇人不淑、所嫁非人……”
班师诏碎碎念着,白狼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不善。
就在差不多它觉得自己要与之掰掰腕子,至少给这位书生的脸上拍一爪子的时候,班师诏才堪堪说到重点:
“我能破解你的诅咒,你真的不需要吗?”
此时书生的脸上露出了,类似大灰狼面对小红帽时露出的得意笑容。
所以白狼最终还是一爪子拍了过去。
……
日月轮转。
仅仅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一只老鹚,从庐州城飞了出来。它吃得很饱,大抵是吃得太饱了,才撑得没事干往山上的林子里飞,借此消化消化食物。上次来这儿,还是一个星期前。
它骄傲地落在树干上,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张开翅膀……
老鹚所落脚的大树,没有半点预兆地,轰然倒塌。
在老鹚的惨叫声与散落的枝叶间,一团黑影噗地冲了出来,他来不及调整步伐,连滚带爬地尽可能往外蹿去。霎时,就在黑影刚刚离开的地方,几根金丝倏然插入地面,与之相伴的还有不祥的红色雾气。
百般小心之下,陵千山还是吸了一口,感觉像是吸到了一团烈火。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顺手采摘的几种草药,全部塞进嘴里嚼咽,然后将没有枝叶的碎渣伴随着污血吐出。
解毒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借着夜色和阴影的遮掩继续逃亡。
而他的身后,唐媛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她俯下身,观察陵千山吐在草地上的墨色血迹。
看得出来,大部分毒素都已经吐了出来。
经过三天的修行,已经能做到这一步了。
与在酒肆中见面时店小二打扮的他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进步神速?不,那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为此慨叹不已的唐媛突然心有所感,金丝在她的操控下迅速在面前构成一小块盾牌,刚好挡住从远处射来的削尖树枝。
树枝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威胁,甚至算不上是箭矢,但唐媛的下意识反应,反而帮了陵千山的忙,射在盾牌上的树枝砰地爆裂,飞溅的木屑中夹杂着几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向唐媛的面门。
唐媛不慌不忙地使出一招拈花摘物,将银针收拢到指间。
这几根银针,还是黎明时分她拿来布陷阱所用,针尖发黑,大抵也是取自她的毒药。
“呵呵,有意思。”唐媛丢开银针,她的脸还遮掩在布条后面,声音也依旧沙哑古怪,但她此刻竟然笑了,笑得无比明媚。
与陵千山的战斗,着实是一种享受。她不自觉地这般想。
唐媛看一眼天色,算算时间距离辰时大概还有几个刻钟,虽然还想继续,不过终归是到了最后,世间万物皆是如此,有开始便有结束:“游戏差不多到这里了。”
同一时刻。
相似的念头也从陵千山心底浮现。
陵千山匆匆越过溪流,少年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修行的三天里,由于唐媛神出鬼没的袭击,他几乎昼夜不眠,每块肌肉每根神经都保持着警惕。
说好的修行内容是他去偷袭她,然而现实却是荒谬地完全反过来了。反正没有裁判,班师诏也不知道带着小白跑哪里去了,整个树林就都变成了唐媛的狩猎场。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踩中唐媛架设的陷阱,被唐媛蛮不讲理地暴揍,但逐渐地,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少。
直至现在,他不但知道她会把陷阱放在哪里、她会选择在哪里埋伏,除此之外,他还能进行有限度的反击。
并不是陵千山慢慢适应了唐媛的暗杀方式,这更像是……只要他换位思考,搞清楚假若是自己会采用何等策略,事实就会如他所料的发展。
陵千山俯下身,从溪流中捧几口清水喝下。
无意中他看到水面上满是坚毅的少年面孔,一时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三天中,陵千山最大的改变,并非是实力上的增长,而是正如班师诏所言,他在踏入江湖之前,确实缺乏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现在,他找到了。
陵千山长吸一口气,让整个身子都迅速放松。然后他迈开脚步,平静地向林中走去。
没有惊动在树上憩息的小鸟们。
与唐媛的步伐如出一辙。
这正是陵千山最后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