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跟关氏一前一后进了雅间,雅间大窗正对着下面的戏台,大堂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她开窗之际,特地留意了几眼刚才看到那个侧影。
确实是陈州。
他身边还带着那个名叫寿仁的小厮。
只是他一个世家嫡长子,屈尊降贵住在殷府已经叫人觉得震惊了,他竟然还来了云楼,盯着戏台上弹奏胡琴的崔采薇目不转睛。
别是看上了这位头牌姑娘吧。
殷青筠虽然不想把陈州往见色起意的方面想,可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能让他一个端方持重的世家公子盯着一个姑娘瞧。
陈州和京城其他的公子哥有本质的不同。
开好了窗口,殷青筠陪关氏一起坐下,窗户很低,依旧能转头就看见戏台,却再也瞧不见大堂里的那些人了。
“昨日一别,还以为跟青筠又要许久见不着了,今天实在是巧没有能跟青岚坐在一起谈天了,还是在云楼里。”
关氏对这楼里的戏曲话本子格外钟意,殷青筠也喜欢常来,她就更喜欢殷青筠了。
殷青筠听出了话中的潜意,微微笑了笑,伸手给关氏倒了桌上小炉中正烹着的茶。
“听说你母亲年前又去大佛寺小住了几日,还带回来了个神医,说是大公主举荐的?”
此时戏台上空了一阵儿,关氏也就跟她问起了话来。
殷青筠顿时就心慌了,倒茶时分了神,险些摔了茶壶。
“这等小事,夫人是从哪里得知的。”
殷府里寻常各方探子细作数不胜数,尽管没仔细清查过,但关氏要是没特意打听过,怎么会知道陈氏带了位“神医”回来。
而且这位神医才是大公主送给陈氏的。
在这大周,但凡扯到先皇后所出的大公主的事情,所有人都务必紧张起来,生怕稍不注意就招来杀身之祸。
谁叫宫里的皇帝愧对了先皇后母女、活着的后半生都是为了赎罪呢。
是以关氏提到大公主,殷青筠不免神经紧绷了起来,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关氏捧着茶杯,掀开茶杯盖撇了撇茶沫,笑道:“阿衍说过我听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回来的。”
殷青筠神色微顿,“是有这么回事……”
既然是张衍跟关氏说的,就凭张衍那打听消息的本事,她自然没法子唬关氏。
而关氏听见她的肯定回答,哦了一声,然后就若有所思了起来。
“夫人是有什么难处?”
关氏从来不会这样的,这不禁令殷青筠有些好奇。
关氏看着她,叹气道:“还不是因为我家伯爷,他年轻时是个上战场的,瞧着身体倒是康健,但这临到老来浑身都是病根,下雨天喊腿疼,下雪天浑身都疼……我瞧着心疼,听说青筠你府上来了位神医,所以想请着来给伯爷瞧瞧,不知道青筠觉得方便不方便。”
殷青筠为难道:“伯爷不是出远门了吗……”
关氏道:“总是会回来的,我就是想等他回来了,正好请神医给他瞧瞧。”
殷青筠有些后悔刚才主动问关氏的话了。
要真是个神医,那就借给关氏用用也无妨。
可陈州哪里是神医……
他除了按时吩咐小厨房给她和陈氏熬药送药,也没表现出懂什么医术,她怎么敢随随便便地就把陈州借给关氏。
再一提,关氏和陈氏要好,说不定对当年的陈家也熟悉……
这件事不是一般难办。
“神医是母亲带回来的,母亲和夫人您最是亲近,定是会答应夫人的请求的。这样吧,等伯爷什么时候回来了,夫人您派人跟青筠吱一声儿,青筠便带着神医上门给伯爷瞧病,可好?”
先应下,一切到时候再说。
关氏得了她的准话,立即就笑了起来,握着她的手叹道:“还是青筠你最好了。”
殷青筠讪讪笑。
“夫人,下一曲戏开始了。”
“那咱们就看戏吧,难得阿衍那臭小子不在,省得妨碍了我们的清净。”
殷青筠笑了笑。
她看着下面戏台依次走上去穿着戏曲开始哼唱的男男女女,伸长脖子望向窗外,想再看看坐在大堂里的陈州,却发现他没了踪影。
他走了?
难道他是在等人,等到了就走了?
明明先前陈州才在清风苑门口告诫过她,她前脚出了殷府,不过在外面逛了一大圈,来到云楼他就已经坐着了。
说明陈州在她后脚就出来了。
这人真是无趣,三申五令不让她出府,自己倒是出来听戏看曲,日子过得好不乐哉。
……
……
殷青筠陪关氏看了一下午的戏,连中午的午饭都是在云楼解决的。
两人本来打算看完整场戏,就准备离开了。
临时崔采薇又上台抚琴一首,关氏双腿立即就走不动路了,愣着拉着殷青听完了崔采薇的演奏,又耽搁了两刻钟。
“京城传言崔姑娘一手琴艺独绝、舞姿妙曼,只是叫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家,才能生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
殷青筠刚一叹,站在窗边的关氏就转过头来看着她,接过话去:“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殷青筠顿住了话,等关氏继续说下去。
关氏低声道:“我曾跟她细聊过,她说自记事起就生活在云楼了,也不知家乡在哪儿,亲生父母是谁……天下这般大,我有心帮她寻亲,也是徒劳……”
殷青筠看得出来,关氏说的情真意切,是真想帮崔采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