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这天惦记着清韵斋窑场的紧要事情,给人盘炕都是心不在焉的,连着摔了雇主家两块炕砖,幸亏身边带着儿子,要不然,连自己的家伙什儿都会封在炕洞里了。
顶着雇主不悦的脸色,张四陪着不是,点头哈腰的拿工钱走人,火急火燎的回到被施工现场围着的那片地方。
把儿子打发回家做饭,他自己则去了另一个钉子户唐进家里。
唐进也是和儿子守着两间房,这时正就着窝窝头喝一碗汤面,见他进来,忙着招呼:“张四哥来了,来,坐下喝碗面。”
说着,作势要起身拿碗筷,被张四按下。
“你今天没出去吧?可看见清韵斋有什么不一样的动静?”
张四问的直接,可唐进回答的却不够干脆,含糊其辞着:“……没注意啊,大概和之前一样吧?”
他们三家原本都想借这次机会,发笔横财的,咬着这是自家祖祖辈辈住惯的地方,不舍得搬走。几经接洽,最后买价和卖价实在没有调和的余地,事情就僵住了。
清韵斋不再理会他们三家,人家绕开他们,好似没这档子事儿似得,如常做自己的事情了。可他们三家,一家子老老少少的,在这杂乱的施工环境中,日子过得相当艰难。
这时,三家还是同仇敌忾,处于统一战线,相互支持,力图拖延着,让清韵斋的工程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们房子的价格就算比现在的要价还高,清韵斋为了大局,捏着鼻子也得往外掏银子。
到那时,清韵斋就该知道了,早之前的银子,他们没多要。哼,玻璃生意在京城赚的是独一份的银子,他们少这点儿银子吗?却小家子气的和他们几个小老百姓斤斤计较!
希望是丰满的,但现实很骨感。随着居住环境越来越差,最现实的,每日进出和吃水就是个大问题,近处的水井已经被清韵斋圈进窑场,他们只能踩着各种建筑废料和泥沙走出去,去远处挑水。
每天进出那一身一脚的灰尘、泥水,甚至每天一推门,满眼都是泥水灰尘和灰扑扑的纷乱场景,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下去。
就在这几家人撑不住想要找人说项,退一步,把事情解决的时候,有人找来了,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虽然不如他们想讹清韵斋的银子那么多,但也足够在另外的地方买一个住处的。
当然,银子不能白拿,他们需要继续住在这里,不能让清韵斋作坊这么顺利的扩张下去。另外,若是想拿到更多的银子,那就想办法刺探清韵斋窑场,只要能了解到外界不知道的事情,报信过去,那些人就会给出相应的赏钱。
于是,从那时起,这三家就成了竞争对手。
只不过,他们也没多少竞争的机会,清韵斋管理很严,在里面做事的人,能涉及到些微技术机密的,都是夏家家奴,还是那种很靠得住的家奴。
窑场的看守也是一丝不漏,张四等人最多也就是夜深人静时,用梯子在墙头偷窥一二。即便这样,也经常会被发现,他们都有过被人从梯子上踹下去的经历。
现在,张四在外面做了大半天的工,却跑来和唐进打听这种事,唐进又怎么会把实话告诉他?
张四倒也知道目前的情形,并不着恼,把今早的事情告诉唐进,之后说道:“我的意思,今晚夜半时分,咱们看看清韵斋是否和往日不一样,若有机会可以混进去,没准儿能搞到点儿什么,那就有银子拿了。”
他们三家并不是住的邻居,唐进家距离今早上吵闹的地方较远,清韵斋如今正处于修建作坊的时期,清晨时经常有运送建筑材料的马车骡车进出。所以,唐进并没在意早上短时间的隐隐喧闹。
这时听到张四的讲述,唐进也是精神一震,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推开饭碗,说道:“清韵斋今日的确比平日忙的多,有两个管事进出了好几次,回来的时候都是带着东西的。张四哥的意思,咱们两家晚上看看去?”
唐进说着,想到两次被清韵斋护院从梯子上踹下来的经历,似乎又感觉到屁股着地的疼痛。他有些奇怪,这种事,张四父子二人去不是挺好,干嘛来找他?
张四却是给了他答案:“不带孩子了吧?就咱们两人进去。孩子年纪还小,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万一有个紧急,也好给个接应。”
唐进看看自家儿子,比张四的儿子还要小两岁,他们若是进到清韵斋窑场,一旦被人发现,棍棒加身,万一打出个好歹,那可不是说的。
大概张四也是想的这个,才来找他合伙。就像钱家哥仨,人家兄弟三人身强力壮,可一点儿没对他透露早上的事情,瞒着他还来不及,哪里会和他合伙?
“行,那就晚上。”唐进狠狠说道。
清韵斋窑场晚上不开工,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的。若不是张四等人曾经在偷窥时吃过亏,只看表面,几乎可以确定院子里没人。
唯一有所警示的,是院子里一些固定的地方安置着玻璃灯笼,便于巡夜的人看清环境。
就像围墙,那就是重点部位,隔一段就有一个灯笼照亮。在这个没有现代电力照明的时代,周遭都是黑漆漆的,清韵斋的玻璃灯笼这点儿人工照明就分外显得明亮。
平日里悄无声息的窑场院子,今日却是有人来往忙碌,虽然和白天时没法儿比,看在张四和唐进眼里,已经分外的不一样了。
在一处有树荫的墙头,两人谨慎的只露出半个脑袋,两人的梯子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