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爸妈他们果然还没睡着,刚上楼逗了几下摇头甩尾的小黄狗“欢欢”,我妈就披着外衣来到客厅,问潘昌宏和我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
虽然被潘昌宏的话,弄得情绪有些低落,心里空荡荡的,可我也不想家人为我担心,于是就露出笑容,告诉我妈说:“没事,我之前不是把那个瓶子送去了潘大公家么,昌宏大伯和我说的就是这事,他说潘大公很喜欢这个瓶子,问我能不能送给潘大公当陪葬物。”
回来路上我走得很慢,已经将情绪调整得差不多,所以此时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我妈当即就信了。
当初将怪瓶送去老巫师家的时候,我用的就是老巫师,对这个瓶子很感兴趣的理由,并没有把怪瓶的诡异之处,和关于幕后操控者的事情告诉我爸妈他们,这么说自然没什么问题。
到得现在,当初为什么只有潘光海和老巫师,能从怪瓶里闻到带有槐花和松香的异香的谜题,也就浮出水面了。
因为他们都是将死之人。
虽然廖玉婷当时喝下去的是什么,仍旧不得而知,但有关于怪瓶的奥秘,也总算是揭开了第一层。
而我没有闻到那异香,就说明,即便老巫师看到我即将面临一场大难是真的,实际上也还不足以要我的命,或者至少不是马上就会到来。
所以,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好好想想要如何应对……
老巫师德高望重,活着时受人尊敬,驾鹤西去后的事,自然也注定将是一件隆重的大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麻麻亮,老巫师小儿子潘昌邈,便在老村长的引导下,一家家的来磕头,请寨邻帮忙料理父亲的后事了。
虽然人们都已经知道这个噩耗,凭老巫师的声望,也根本不用请,人们就会自发过去帮忙出力,但这礼仪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老巫师声望高就能减去的,反而要更加注重一些。
就连更远一些的杨家坝的人,在听到“潘大公”过世后,都有好些不请自来帮忙了。
再次来到潘昌宏家,白色的“望山旗”已经在院子外边立了起来,像一座小型的九层白塔,矗立在清晨的薄雾中,向人们昭告这一沉重的事实。
灵堂里,潘家的人们,已经为老巫师穿好了寿衣寿帽,和寿鞋,盖着一床大红色的寿被,枕着红色的寿枕,两手攥着几张黄纸钱,静静躺在蒙着白布的灵床上,前面用白布隔着的帷幕,已经挂上了连夜赶制的黑白遗像,灵堂两边挤满了守灵哭灵的,两眼红肿的妇女。
和显然彻夜未能阖眼,两眼充血的潘昌宏打过招呼,给老巫师烧了些纸,敬上香后,看着挂在白布上的遗像,我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除了惋惜,更多的是内疚。
终究还是没能将这个,一开始就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镇压“娘儿怨”的老人留住,还一度错怪了他。
起初,之所以那么坚定地要参与廖玉婷的事,除了不想再有人受害,就是被这老人气息孱弱,却又视死如归的精神震撼到,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真走上那条绝路。可真正卷进来之后,心里的想法,却一点点变了,以至于竟走到,将这位老人列为怀疑对象的地步。
现在仔细一想,那个过程虽然扑所迷离,也显得极为漫长,但实际上,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十来天时间。
好在这位老人是大度的,不仅没有因为我怀疑他,就对我有什么成见,反而一直在用他的方式保全我,不想让我卷进漩涡中,在发现幕后的人很可能与我有关,也很可能是针对我而来后,更是在身体和精神情况都已经很差的情况下为我打卦,还“贴心”地在乘鹤西去后,才让大儿子向我发出警示。
这样的一位老人,怎能说他不善良,心胸不广阔呢?
虽然听从了他谨守本心,别受所闻所见影响,现在对任何人的话,都持着一定保留,但在心里,我其实已经相信了他的话,相信了他真的是善意的为我考虑。
所以心里感到内疚。
“小念,要进去看看你大公吗?”看我看着父亲遗像发呆,久久无话,潘昌宏在一边轻声问。
老巫师脸上此时已经盖上了苫脸纸,所以要想看他遗容的话,就得走进灵堂把苫脸纸拿开,将视线从黑白遗像上移开,犹豫了一下后,我轻轻摇头说:“不了吧……等到时候再看。”
不是不想看,而是不敢看,我怕真真看到老巫师遗容的时候,会更加内疚。
“也行,那你就随便找地方坐吧,事情还很多,就陪不了你了。”好在潘昌宏,也大致能知道我的心理活动,没有勉强,轻声说道。
出了灵堂,来到烧着几堆柴火的院子里,主事的人们,正在商量着罗列各种清单,和请先生的事。听了好一会,才从时而夹杂着口音的汉语,更多还是少数民族语言的谈论声中,大致弄明白为什么要请道士先生,而不是请他们少数民族的“指路师”。
原来老巫师,竟然是真真正正的汉人,还是从外地来的。
那时老巫师还很小,只有两岁不到,是从外地跟着家人,逃饥荒过来的,家人已经在迁徙途中先后死去,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带着年幼的他继续找落脚处。
然而来到我们这里的时候,老巫师母亲就倒下,再也起不来了,幸好倒下的地方离路不远,很快就被人们循着老巫师的哭声发现,救活了过来。
人虽然是救下来了,但那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