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食物,咯吱作响。芋艿特有的粉糯混合着蔗糖的清甜,尽管单调了些,可是吃下肚里立刻就饱足感油然而生。
尽管没有荤腥,但这样热气腾腾的食物一样可以将胃肠哄骗得很好。
小乞丐也在大口啃芋,吃得很香,好像这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顿饭,甚至都无暇分心去看她。
两人吃着同样的食物,红衣女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流连,若有所思。
这小家伙要挟她治病,知道她心中不忿,所以回头就请吃东西讨好她么?他才多大年纪,能有这种心机?
若真如此,那可就有趣了呢。
这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红衣女用得秀气,只吃了一个,剩下的芋艿都被小乞丐包圆儿了。他又瘦又小,胃容量却着实惊人。
吃着吃着,他还伸手去挠脖子。红衣女注意到,他颈部不知何时冒出一小块红疹。
就这么快?方才她在暗巷给他检查声带时还没有呢。
吃饱以后,他又去菜地里刨出两个带土的芋艿,还把装着老鼠的竹笼顺便拎上。红衣女奇道:“你不在这里过夜?”
饭都在这里吃了,用的是人家的柴火清水和蔗糖,她不信这小子拉不下脸来睡觉。外头有凄风冷雨,又不太平,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栖身之所。
小乞丐摇了摇头,循原路爬出围墙,悄悄遁走。
过不多时,就有一队士兵走进胡同,挨家挨户敲门。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睡眼惺忪出来开门:“兵爷,发生什么事了?”
“城里有命案发生,凶嫌在逃!”
大家都吃了一惊。
这时住在商贩隔壁的家主人主动道:“哎呀,大刘十天前出门做生意去了,但我今晚好似听到他家传来一些响动,后院还有白烟飘起。”
几个士兵相视一眼,立刻就转身去了商贩家门口:
“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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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就伫立在附近的牌楼上,居高临下,将巷子里的骚动尽收眼底。她叹了口气,这才飘然落去小乞丐身边。
他们走得及时,避过了兵祸,否则小乞丐要吃不完兜着走,或许就得求着她帮忙了。
他坚持不在商贩家过夜,是事先就预估到这样的危险吗?
小乞丐破旧的衣裳重新被雨水打得精湿。他的身形瘦小又狼狈,脑门儿上顶着一蓬乱发,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谁也不会在意他。
但红衣女终于觉得,有点意思了。
她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开了口:“现在,你想上哪儿过夜?”黟城太小,可供流浪儿过夜的地方本就不多。这小鬼身体再强健,淋上一夜的雨也是够戗。
小乞丐没有反应,但他每一次拐弯都不犹豫,显然心里已经盘算好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喝。
“喂,站住!”
巷口有个兵卫看到他了,转身走了过来。
小乞丐乖乖停住脚步。
这里快到闹市区,地形不如方才那片区域复杂。他人小腿短,在这里根本跑不过一个健壮的成年人。
红衣女“嘁”了一声:“倒是很听别人的话嘛。”
小乞丐理都不理。混在市井之中,什么时候能逃,什么时候得听话,他心知肚明。
那卫兵大步走来,看清他的模样,不由得一怔:“小家伙,是你?”
小乞丐点头,还冲他露齿一笑。
他的脸不算干净,但是两排小牙很白,这个笑容就显得很灿烂、很阳光,甚至还有两分……谄媚。
红衣女不由得一呆:看不出这小子还能讨好人,难不成方才在她面前都是装聋作哑?
不过这卫兵显然是认得他的,脸色缓和几分:“附近有可疑人物出没吗?你在这里,可曾听到什么异响?”
他是迳直走过来的,目光也只放在小乞丐身上,好像对孩子身边显眼十倍的红衣女视而不见。
小乞丐看看他,再看看红衣女,面露不解。城里要是出了乱子,首先被盘查的必定是他这种人。不过说到可疑人物,眼前这个女人不算么?
她抱臂轻哼:“只要我愿意,普通人是看不见我的。”
原来如此。小乞丐懂了,听说有人能看见鬼,有的却不能。不过方才她也吃芋艿了啊,鬼能吃东西吗?
卫兵狐疑道:“你在看什么?”
他冲着卫兵摇了摇头。
又露出那种无辜表情了,看起来自然不做作,可信度很高。红衣女啧啧两声,这小子装得好像。
卫兵知道他是哑巴,年纪又小,那桩案子和他应该扯不上关系,这时也只是顺口一问,就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这几天别惹事,不然你吃不完兜着走!”
小乞丐正要转身溜走,却见不远处的墙根有黑影一闪。
有人躲在那里!
卫兵也看见了,对他道了一句:“快走!”自己就大步追了过去。
那是一条短街,夜色里暗沉沉地,黑暗中像藏着能噬人的怪物。小乞丐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红衣女从他眸中望见了一点担忧。
看来这小子不仅认得那卫兵,平时还有些接触呢。
“你是该担心他。”
好一会儿,她才慢条斯理道,“再走两个拐角,前面埋伏着三个黑衣人。这兵头武艺普通,不会是他们对手。”
小乞丐一懔。
这女人虽然古怪,但到目前为止都没说过假话。何况她也没有理由骗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