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向正午,飘扬的吉乐也从天耀宫一直吹奏到了同知阁门口。
经过三请之礼,攸国大将军樊浩才扶着新娘,自同知阁正门缓步而出,登上鸾轿。
新娘子凤冠霞帔,大红飞凤喜服。面容半掩在凤冠珠垂之下,但惊鸿一瞥之下犹见明眸红唇,走不脱娇颜国色。
樊浩把她送上轿,对凑近的卫王轻声道:“善待之。”
萧宓点了点头:“放心。”
迎到新娘,队伍缓缓掉头,重新往北而去。
燕三郎居高临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进入下半程了。”
右眼皮跳得厉害,他揉了两下。
此刻他立在燕子塔最顶端的隔间里,身边只有两名侍卫。
七层高的燕子塔原本就立在矮丘之上,塔身高达二十丈,那么塔尖距离地面就是三十丈(一百米),是整个盛邑北部除了天耀宫之外最高的地面建筑。
站在塔尖俯视,盛邑美景尽收眼底。街道、建筑、绿林、庭园、行人,历历在目。
燕子塔也是国都胜景之一,平日想上塔尖一游还得事先预约。不过燕三郎这时候来爬塔当然不为赏景,而是占一个居高临下的侦察之便。
他没有官职也没有政绩,不能像护国公那样跟进迎亲队伍。韩昭事先也是拍着他的肩膀道:“护住王上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若你去燕子塔。”
聪明人一点就透,燕三郎明白他的用意。燕子塔是城北最高点,若司文睿想鼓捣什么幺蛾子,爬去高处最方便不过。
沿街的高大建筑都被布控,严密监视。但毕竟路途太长,万一有疏漏呢?
所以燕三郎就给自己找了个清静的至高点。
白猫在又细又窄的阑杆上走来走去,一边甩着尾巴。这上头风大,少年很担心它一个失足掉下去。这可是三十丈落差,猫有九条命都没用。
千岁自己倒不担心,低头看迎亲队伍越走越近。“司文睿还要不要出手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司文睿若想出手暗算卫王,最佳伏击地点就是这一段长长的迎亲路,分作来回两段。
去程风平浪静。也只剩下返程能动手了,否则迎亲队伍走回天耀宫,那里是龙潭虎穴,几乎没人能威胁到萧宓了。
燕三郎在猫脑袋上打了个爆栗。猫儿哎哟一声呼痛:“打我做甚?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是。少年的神经也是越绷越紧。
司文睿会从哪里下手呢?这整条街都被严密布控,无数双眼睛盯住这里。人群看起来杂乱无序,可是里头但凡有一人异动,巡卫都会箭步上前,把他拖出人群。
燕三郎在塔尖站了这么久,亲睹数十人被拖走,去向不明。想来他们今天不太好过了。
……
与此同时,四百丈(一千三百米)外。
盛邑的地形并非一马平川,这里有一片矮坡起伏,不好盖房,因此植被得以保留。当中一棵大榕树枝叶茂密,高达五丈(十六米)。
这里距离主街太远,几乎隔了两个街区、三条街道,因此并不是城巡卫的重点巡防地点。空地前后也经常有孩子跑来跑去,玩耍打闹。
谁也没注意到,高高的树杈上蹲着两个人。树冠浓密,掩盖了他们的身形。
长久的沉默之后,廖青松终于开了口:“送亲的队伍回来了,快要走到位置。”
司文睿一直闭着眼听外头的喧嚣,这时从廖青松后背抽出一支羽箭,把一样东西绑在箭头上。
他拿着羽箭摩挲片刻,才凑近唇边低语:“放心吧,一定可以射中。”
说完,他递出了手中箭。
廖青松接过掂了掂,总觉得这支箭有甚不同,但又说不上来。
目标来了,他眯起眼,弯弓搭箭。而司文睿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廖青松选的位置很好,浓密的枝叶之间其实空隙不小,并不阻碍他的视线。
谁也没注意到,树冠中这一点闪动的乌光。
他手一松。
“咻”,羽箭射出。
他挽起的长弓也不大,却只有一个功效:
把箭矢送得远些,再远些。
可即便如此,在不动用神通的情况下,想穿越四百丈的距离再分毫不差地命中目标,也非人力能及。
廖青松也办不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这一箭射出二百丈之后就歪了。
只歪了一点点。
这准头已经很惊人了,毕竟他用的并非什么至宝。
可是对于长距离射击来说,初始谬以毫厘,结果必定就是失之千里!
箭矢再飞出十余丈,他基本就能确定自己应该是射偏了。
应该而已。
凑巧就在这时,有一阵大风刮过。
风力强劲,吹得行人头发歪斜、抬手挡眼;风力强劲,也把飞行中的箭矢带歪了。
歪歪得正。
这阵大风还给它加了一把劲儿。
廖青松看不见羽箭的身影了,却知道它一定射中了目标。
“快走。”远处的地动山摇传过来时,他已经扶着司文睿跳下树去。
任务完成,溜之大吉!
……
“怀王在哪了?”猫儿打了个呵欠,终于缓缓趴下。
“在天耀宫,和群臣一起等着观礼。”燕三郎低声道,“有专人盯着他,整个怀王府也有暗卫盯梢。”
眼皮又跳了,少年伸手去揉。
猫儿留意到他的举动,奇道:“你眼睛怎么了?”看他平时都耳聪目明。
“眼皮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