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熙云亦笑笑,反问道“不知公子是何时识破了此局。”
徐湛轻笑两声,答道“其实,当日在下见了公主,心中便有犹疑,公主的性子、举止,都与坊间所传的郡主殿下大相径庭,我想着,坊间传言总归有误,南清宫楚王殿下,总不会找一位假郡主来瞒哄我吧!后来,我在“醉桃源”吃酒时,遇到了潘氏兄弟,他们口中所述,更是让我心生疑惑,可巧郡主入宫那日,湛受邀去南清宫,正碰上了平宁公主,那刻在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受诓了。”
“所以徐公子今日来西宫就是为了打本宫一个措手不及,看看本宫怎么圆这个谎。”柴熙云接过话,打上一记审视的眼神。
徐湛掩唇轻笑,应道“若是没有此意,是湛欺瞒,若说全是为此,那湛又冤枉,湛今日前来,一是拜会周太后娘娘,二来是想看看郡主殿下的庐山真面目。”
柴熙云莞尔,说道“今日见公子与平宁妹妹,总算不罔本宫一番心思,芙平,她是个温柔谨慎的人,日后如何,还望公子悉心筹划。”
柴熙云泠泠一声,捧起茶盏像徐湛示意,徐湛抬眸,正迎上一双剪水秋瞳,不知为何,她的眸子那样干净清澈,却带着几分深意,让人读不懂,徐湛未曾多思,亦将茶盏捧起,笑道“请。”
柴熙云放下茶盏,微侧身子,正迎上门后周太后送来的一记责怨的眼神,柴熙云微敛神情,垂下了眼眸,周太后轻叹口气,转而进了内宫。
若说此时最忐忑的,无疑是赵芙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宫,那个少年,明朗、正直、热忱,她压根不曾奢望会有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儿闯进自己的生活,赵芙平慌了。
动情?
许是不该的,他顶着国舅爷的大媒,是符家选定的乘龙快婿,是属于永安郡主的,即使柴熙云心有所属,中意徐湛的,也不该是自己。
赵芙平缓步移至宫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自己扑入他怀中的画面,他的怀抱没得让人心安,她已经许久不曾心安了。
“莫怀执念,莫行贪婪,世事如水,随遇而安。”
一句话,盘旋在耳边经久不散。
这句话,来自赵芙平的母妃,先帝的齐娘子,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名姓,更不知她来于何处,只知道那是先帝征南路上救下的一个孤弱女子,没有显赫家世,更没有外族想帮,不过就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却获过先帝专房之宠,昔年盛宠之时,连当今淑妃也不及其万一,皇帝接连数月的召幸,金银珠宝流水般送进了那座深宫锦院,然而宠与爱,不过昙花一现,公主的诞生,没有换来她的荣华富贵,而是幽居禁足,弃如敝履,皇帝见年不曾登上她的门,有人说,她原不是绝美之人,只是有了一副烈火般的性子,先帝不过是图了个新鲜;也有人说,是她不懂规矩,触了皇帝的逆鳞;十二年后,当所有人都记不起齐娘子此人之时,她用三尺白绫,悬于梁上,震动皇族。
嫔妃自戕,原是灭族大罪,赵匡胤盛怒,扔下了一道决绝的圣旨。那是赵芙平脑海中对自己父皇不多的记忆,是真的令人心寒,赵芙平也不知自己是从哪来的勇气,敢在文德殿前跪上一夜,她也不知自己的侍婢锦月是哪来的勇气,敢连夜哭开朝阳皇后的宫门,但是她求得了,求得了母妃身后的安稳,也算是求断了她与先帝的父女之情,那一跪,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让此后在宫中求存的平宁公主,寡淡似水,无欲无求。
如果徐湛不来,也许就此淡泊一生了,不会搏什么姻缘,搏什么富贵,可是命运使然,他终究是来了,不过这个耀人双目的少年,于赵芙平而言,是福是祸,尚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