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那时的程遇是充满善意的,因为她想了会儿道:“你一个人去做种恨人我到底是不放心的,让你去帮我积攒寿命也委实自私。纵然母后说过我筋骨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我这些年耳濡目染到底懂了一些,这样罢,我同你一块学种恨术,两个人积攒寿命总比一个人快一些,等我们攒够了一百年的寿命,我们就金盆洗手,你觉得好不好,卫期哥哥?”
我其实不想让她涉足这门术法的,可见她想法已定,便点头道:“那边这样罢。只是你注意自己的身体,量力而行。”
她笑了笑,指着自己心窝处道:“其实我年少时,母后也培养过我一段时间,我这里就有一枚不老琮,只是后来母后改了主意,不让我学这个了,这枚不老琮便弃用了,时至今日也没有启用。”她的手指又落在我的心窝处,“你跟我不太一样,你要做种恨人,应该先在这里养一枚不老琮。”
“这不老琮应该去?”
程遇琢磨了一会儿,抬头道:“种恨的术客有个门派,叫不老门,那里有先辈们留下来的不老琮。我的舅舅曾是不老门的门主,我的母妃也曾是不老门的门使。现在舅舅母妃都过世了,我作为不老门门使的后代、门主的亲戚,应当可以推举你做新一任的门主。不老门在南国阳华山上,明日我们可以启程去那里。”
于是,我便这样,在不老门中做了新一任的门主,程遇在不老门中做了新一任的门使。为了隐藏锦国崇安王爷的身份,在门派内我通常以玉面遮脸,并给自己取了个和“卫期”毫不相关的名字,叫——“尹酒”。
以尹天下,对酒当歌。
本王十八的时候,也同现在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样,总把天下放在口中,总把酒气置于唇喉,总觉得少年意气风发,当举杯对月共赏年华。可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才发现“天下”二字堪比山重,若不能担负得起,便不能轻易说出口,至于酒,成了尔虞我诈威逼利诱的方法和工具,成了欲说还休醉人醉己的托辞和借口。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这些年岁,“尹酒”二字的含义连我自己都渐渐忘却,甚至这个给自己取的名字,最后都被我自己给忘了。
于是同秦不羡再相逢,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竟觉得这个名字是她口中的师叔随意取来诓骗她的。
“你口中的那个师叔,叫什么名字?”
目光之下,她的眼神倒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神色坦荡一如往常,只是过了很久她才说出那个名字——“尹酒。”
“饮酒?”
“以尹天下的‘尹’,对酒当歌的‘酒’。”那时候的秦不羡无比认真道。
我从惶恐不安中解脱出来,心中畅快,脱口而出:“哈哈哈哈不是我不是我。”
彼时,秦不羡脸色萧肃,皱眉审视我道:“不是你你便这么开心么?”
“没有没有,不是本王,本王真是遗憾,这是遗憾之笑哈哈哈,遗憾之笑哇。我若是有个你这样美若谪仙的师侄,怕是做梦都要笑醒。思及此处,真是羡慕这位尹兄啊哈哈哈。”
“我也很羡慕他,能将前尘往事都抛却,自此潇洒自在对酒当歌,护一护他心爱的姑娘,把天下都放下。”秦不羡凉凉道。
羡羡,我现在把前尘往事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