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风戚戚焉,本王亦然。
从古至今,帝王宠信臣子、不忍降罪之事多矣,可侮辱先皇后、罪责至此依旧不处罚的帝王却不多见。
我大锦江山,怕是要亡。
卫添倒是给出了这样做的理由:“当年,朕太子位被夺,自帝京出逃,身无长物自身难保,是李敬堂李大人拿出三万两银子给朕做盘缠,高蜀高大人把自己在东裕府山间盖的私宅给朕住。若无他二人当时给朕的银子和宅子,朕怕是不能卧薪尝胆撑到重回帝京那一日,也无从遇见小枝。”
低头看向高蜀和李敬堂,喟叹道:“所以这一次,朕虽大怒但不治你们的罪,是朕联想到当日的窘迫,不忍对你们太过苛责。希望你们也能体谅朕的不易,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莫再做叫朕伤心的事。”
说罢起身,最后道了一句:“崇安王殿下,随朕去盛景园走走,其他人都退了罢。”
那一日,就算他不留我,我也打算找他。
六月的盛景园,荷花池一片明媚,几个宫娥坐着小舟于田田荷叶中采着莲蓬,日光透过纱衣落下暖融的光影,一切都与南国府的景色相仿,只是少了南国府那些女子采莲时的欢笑声。
卫添从随身的宫娥手里捏了一把鱼食,在荷花池边的青石桥上驻了足。池中的鲤鱼见了人影便追过来,摇着鱼尾讨到了他撒下的鱼食,还心心念念不肯离去。
“卫期啊。”
“皇兄。”我恭敬唤道。
他并未看我,目光依然在桥下那一群鲤鱼身上,边撒鱼食便问我:“听闻,你和吕舒颇有私交?”
我觉得事已至此,已没有躲闪的必要,于是把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皇兄,方才在朝堂上,臣弟便想说,私藏龙袍是滔天大罪,吕舒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在宫中呆了四十多年,宫中的礼数他比别人更清楚,他还不至于蠢到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添又捞过一把鱼食,淡淡道:“所以你的想法是?”
“臣弟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吕舒。”
卫添便笑了,手中的鱼食尽数撒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吕舒啊,自己都担下来了,他说自己奴才当够了,想当皇帝,想受万人敬仰,想有奴才伺候。”
这让我大吃一惊:吕舒他魔怔了不成?!
卫添看穿了我的心思:“是啊,朕也觉得他蠢呐,这般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怎么会想到去私藏龙袍呢。如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得了运称了帝,现做衣裳也来得及。你方才说有人陷害他,可司礼监总共就由那么些人,奴才们都是他一手带大的,自然也都唯他是从,你可能说出是谁嫁祸的他么?”顿了顿,又道,“或者,你能不能说出,他到底是为了谁,才宁愿主动认罪也要保那个人的周全?”
我不知道吕舒是为了谁……可如果有那么一个他想保其周全的人的话,那个人应当是秦不羡。
因为吕舒曾告诉我:“有些事情,怕是非秦不羡不可解了……有时候想让别人帮你做事,送情分比送恐吓更有用。”
他知道秦不羡对我至关重要,他要保全秦不羡,便只能主动承担罪责。
卫添看着我:“你想到了谁?”
我摇摇头:“臣弟不知道他想保全谁。倒不只在此事上也有嫌疑的秦不羡秦大人是如何辩解的。”
他以手指敲了敲桥栏的青石面,笑道:“我也讯问了秦不羡,她只说自己没有私藏过龙袍,吕舒是否会这样做,她说不了解吕舒的为人,所以无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