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放了韭花酱的面汤里看到自己绿油油的一张脸:“……赵孟清告诉你的?”
“告诉我什么?”她笑道,“当日你带着我从窗子里跳出来,可不就剩了赵大人留在那里结饭钱么。”
她还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抬头声来的东边一瞧,只见滚滚尘土中冲出来一匹大马,大马之上,是一个小姑娘载着两个大箱。
那马奔驰的速度委实太快,本王迅速跳到秦不羡的身前替她挡住铺面的尘土,等马蹄声远去,回头一瞧,发现桌上自己那还没吃几口的面蒙上了厚厚一层沙尘。
秦不羡从我怀里探出头来,眉头皱成川字,望着那马那人远去的方向,喃喃道:“是她?”
“此马雄伟健硕,灭景追风,是宫里的马。”我道,“这个小姑娘确实眼熟,你方才瞧清楚了?”
她眼珠一转,勾了勾唇角,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来,愉悦道:“鹿呦呦身边的宫娥,你该记得的。帝后大婚之宴,闯进来哭得肝肠寸断的,就是她,没想到当日忠心耿耿心疼这个挂念那个的,现在竟跑得这样快。”
本王顿时想起来,可又有些不解:“她在帝京城里骑马奔得这样快做什么?还带着两个大箱子,不至于要逃命罢?”
秦不羡似是成竹在胸,望着远方,神情分外安详:“没准真是逃命。”
我忽然记起那件事,顾不得吃饭,握住秦不羡的胳膊把她拐进关帝庙,找了一个没人的墙角。
“你昨夜回来的时候,说自己和鹿呦呦喝了酒?”
她十分聪明,也知道我想问什么,于是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和田玉做的瓶子:“这是你要的东西。可也是用我的血养的,所以,我自作主张挪用了一些。”
我接过玉瓶,瞪大了眼睛:“你给鹿呦呦种……种了?”
秦不羡慵懒地靠着墙,抱起胳膊,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愉悦:“对,总算给东里枝报了仇。你看,鹿呦呦的贴身宫娥为何这般着急地逃走,大概是因为那恨种发挥了作用,皇上开始责难鹿呦呦,她怕自己受牵连。”
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抬头看我,眼里溢出来满满当当的开心,“我没想到恨种长得这样快,大概是因为她本就是皇上的恨丝所牵所系,于是不过一夜,就成效斐然。”
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可是心思极其缜密的人,这恨种,你是怎么骗她喝下去的。”
她微微愣,不过转瞬就恢复了轻松的神情,仿佛刚才是我看错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总有机会下手的,这你就不用管了。只是……”
“只是什么?”
秦不羡面带愧色同我道:“剩的恨种不多了,大概不够给三个人种下。”
我揉了揉她的额发,笑道:“那就先对付一个人。东里枝的仇你一直记着总也不是办法,现在这样也很好,至少你这里的执念能放下了。”
她微不可查地说了声谢谢,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殿下,你等得起么?”
我纳罕:“等什么?”
“这恨种虽剩得不多了,但是依然可以分给两个人,只是起效时间不能像鹿呦呦这样快。但是,只要你等得起,三年五载,再小再嫩的恨种也能开枝散叶,到时候二人受皇上重责甚至丢掉性命,都不是难事。”
我长唔一声。
秦不羡怕是不知道,本王这条命,三年已是极限,五年早已殡天,只能在地下黄泉等着等着高蜀李敬堂二人前来了。
可不知为什么,我有些不忍心责备她,也不忍心打击她这想法,只认认真真收了那瓶子,笑道:“好啊,那本王且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