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面发现大批魏军踪迹!”
一个斥候从山坡上冲到钟庆渊面前,他本是黑旗军中的一员,为了进山追击北武卫,他们将马匹和黑甲留在了岭东,只穿着薄薄的皮甲,战力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二,可即便如此仍旧难掩一身彪悍之气。
“看到人了?”
钟庆渊问。
斥候摇头道:“没有,是魏军留下的扎营痕迹,火堆还未燃尽,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钟庆渊眉头一皱,举目四顾,只见此地乃是一个深深的峡谷,身后便是飞流直下的旻江。
旻江沿着流青山一路自西向东流淌,蜿蜒曲折,途径三千余里。
就水量来说,虽无法与长江黄河相提并论,但由于流青山地势落差极大,旻江水流极快,而北岸地势骤降,许多地方竟比河面还低十几米,令旻江有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名字——天上河,再加上一条狭的虎狼之地,十分险要。
“此地环境太险,前方若有埋伏则大军危矣……”
钟庆渊一脸冷峻,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副将见他似乎又有顾忌,连忙抱拳道:“将军,此处虽是峡谷,但两边具是百丈绝壁,魏军即使埋伏其上也无法对我军构成威胁,咱们只需留下一军守住谷口,避免被人断了后路即可,正面若真的有诈,大不了退回来便是。”
“这……”
钟庆渊已经有些意动,却仍旧犹豫,副将急道:“将军,我军不惜冲破国界追击而来,一路上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要因为一个峡谷裹足不前么?”
闻言,钟庆渊浑身一震,又听副将继续说道:“如今我军孤军深入,虽说南朝主力已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魏国仍有百万大军,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迟则生变啊!将军!”
副将的话句句都说在他的心坎上,自出道以来,钟庆渊跟随武陵王南征北战未尝一败,难免心高气傲,小觑天下英豪。
然而这次他先是在手握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这支残破不堪的北武卫玩弄于鼓掌,沦为南朝官场的笑柄,现在又不顾武陵王禁令,擅自突破国境,造成大量伤亡。
要是最后不能将北武卫消灭,即使在王爷那里他也很难交代。
“罢了,传令下去,后军守住谷口,黑旗军开道,中军缓缓入谷!都睁大眼睛小心些,若有伏兵不可冒进!”
钟庆渊咬了咬牙,终于做了决定。
副将大喜,连忙朝他拱了拱手,转身传令去了。
除了两千后军守在谷口之外,南朝大军缓缓入谷,峡谷大概有两百米宽,两边都是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万物不生。
一万多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小心戒备着可能的埋伏,速度很慢。
一路上钟庆渊都有些心神不宁,但却又搞不清楚这些忧虑究竟来自哪里,按照他的计算北武卫绝对没有余力再战,就算有那个高人存在,也不可能再玩出什么花样。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需要的是实力,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任何所谓的奇谋都将失去意义,他想来想去,只得笑自己压力太大,自缚手脚。
百多米高的崖壁之上,一双眼睛冷冷盯着下方的南朝大军,等开道的黑旗军一过,便悄悄缩了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徐锐和刘异站在悬崖之后等待着斥候的消息,他们身边只有二三十人,北武卫主力则藏在峡谷深处。
“你的计策真的没问题?”
刘异不放心地问,徐锐刚刚跟他说起这个计策的时候,刘异只当是天方夜谭,好似儿时听过的神仙传说。
若是换个人讲早就被他轰出帅帐,但这话是从徐锐口中说出来的就不能不让他正视三分,可即便如此仍有些难以置信。
徐锐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此战乃是绝地反击,大军性命系于一线,作为临时主帅,刘异能同意自己的计策已经是冒了天大的风险。
“放心吧,这一路的战斗唯有此战最有把握!”
徐锐自信地笑到。
见他说得轻松,刘异莫名地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斥候的消息。
终于,斥候从悬崖边跑了回来,急声禀报:“启禀将军,南朝前锋已过九峰哨口!”
刘异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望向徐锐。
徐锐目光一凝,冷笑道:“好,老虎终究还是有打盹儿的时候,骗了一路,钟庆渊终于中计,现在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传令,点火!”
钟庆渊走在峡谷之中,脸色有些阴沉,无论怎样安慰自己,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危机感都不曾有丝毫减弱。
不得已,他只能重新梳理眼前的战局,想要找出被自己遗漏掉的地方,可是想来想去还是一无所获,不禁有些烦躁。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悬崖顶端微微一愣。
昨夜还在下雪,为何崖顶没有积雪?
一个突兀的念头从脑子里冒了出来,钟庆渊顿时脸色大变。
“当心,有埋伏!”
他历喝一声,可话才出口,悬崖上突然响起两声惊雷,犹如两道霹雳从九霄之上炸在耳边,钟庆渊豁然抬头,顿时瞳孔一缩,脸色瞬间惨白。
只见两条火龙从崖顶高高跃起,坚硬的岩石如同沙土骤然崩碎,百米高的崖壁如同哀嚎的野兽垮塌下来,无数巨石裹挟着浓烟和烈焰喷薄而出,仿佛天崩地裂,末日来临。
十几里外的旻江岸边,张佐烽领着七八个人正向着峡谷的方向极目远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