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姝看了看那些惊慌失措的人,觉得好伤心。我不过是一条鱼而已,爱喝酒爱衣裳,与人无争与世无求,你们为何这样害怕我,恐惧我?你们可知道,这位你们视为保护神的和尚,却是一心想要控制皇城,想要奴役你们的妖怪?
“落魂网下魂魄难逃!着!”和尚大喊一声,将落魂网朝陆姝抛。
唯一能逃的出口被其他和尚堵住,陆姝已经无处可逃。
落魂网罩住了她,立即如活了的蛇一般缠住她,越勒越紧。所缠之处,如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在她的身上,又如尚未得人身之前鳞片被生生剥去一般疼痛。
茶馆的人们见陆姝被网住了,纷纷上前来观看妖怪到底长什么样子,指指点点,叽叽喳喳。
几乎所有人都表示失望,没见这妖孽与常人有什么不同,眼睛是人的眼睛,鼻子是人的鼻子。
但和尚都说了她是妖孽,那便是妖孽。
和尚让围观的人们散开,然后吩咐其他和尚抬着陆姝往外走。
和尚们出了茶馆,街道上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看新鲜。个个兴奋不已,要不是看到落魂网像一条扭动纠缠的蛇,说不定许多人会伸手去摸一摸。
“哎,快来看妖怪啦!和尚捉妖怪啦!”有人不但自己看,还大声吆喝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来看。
“听说是鱼变的?怎么没闻到鱼腥味?”有人吸了吸鼻子。
“谁说鱼妖有鱼腥味?那也太容易被认出来了。鱼妖是不能解开衣服的,身上都是鳞片。”有人反驳道。
“鳞片?那离了水能活吗?她是妖,早就脱了鳞!”有人对此也表示怀疑。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大师是怎么发现她是鱼妖的?”前者表示不服气。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不就成大师了?”那人争辩道。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那要是她就是人,抓错了怎么办?”
抬着陆姝的一个和尚勃然大怒道:“谁说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刚才这句话是谁说的。
陆姝也听到了那句话,虽然她就是鱼妖,但她还是对说那句话的人心生感激。
“是我说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陆姝心想,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大街上与皇家寺庙的和尚对抗?
她强忍疼痛,往人群里搜寻说话人的身影。她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可是往那个方向看去,那边的人个个左看右看,以为是别人说的这话。
两个和尚放开了陆姝,冲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抓了好几个人,那几个人都摇头,说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这时,声音从相反方向的人群里传来:“若是见人就说是妖孽,我们岂不是都能被你们随随便便抓走?”
这次那个人说的话有点儿长。
陆姝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说话的人。那张脸她并不认识。
可是一眨眼,那张脸就不见了。
气急败坏的和尚又往那边的人群里扑去,还是没能抓到质疑的人。个个人都恐惧地说不是自己说的。
虽然围观的人大多畏惧这些和尚,但刚才的话让几个大胆的人起了疑心。
有位老翁上前拦住鱼怪和尚,问道:“大师,我觉得刚才那位兄弟说得有些道理。既然抓的是妖,何妨给在场各位说明一下她为何是妖?让我们也饱饱眼福。不然,其他捉妖的人可以随便在大街上捉人了。谁是谁非谁也分不清。”
一个和尚回道:“大师捉妖,是为了皇城的安全,为了各位的安全,何须给你们说明?快快让开!”
众人被镇住了。
这时,声音又从别的方向传来:“让大伙儿看看,以后我们也好辨认嘛!”
一个和尚嘀咕道:“又是那个人!”
陆姝也听出来了。她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此人非借落子莫属。他不能现身,但可以化作其他人的模样现身。众人不敢质疑和尚,但他可以化作众人发出质疑的声音,说出众人不敢说的话。
这样不一定能救下陆姝,但至少可以拖些时间。
陆姝猜测,借落子是在等待什么机会。但落魂网让她太痛苦,她反而希望和尚给她来得痛快一些,是杀是剐都可以,只要不在这网里多待片刻。
即使如此痛苦,她仍然咬牙拼尽全力保持自己的人形。就算是死,死前也要保持好看的样子。
她听人说,圣人有言,生鱼忧患,死鱼安乐。
虽然不知道圣人为什么要关注生鱼和死鱼,但她觉得圣人说得太对了。比如自己,大难临头还怕人笑话她不堪的样子,患得患失。若是真的变成死鱼一条,反而安乐了,反正死后没有知觉,也无法动弹,别人笑话就笑话吧。
她心想,这样的心思若是让人知道了,也会被人笑话吧。可是谁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要不是这样,围观的人们就会看到她的原形,就不会相信借落子的话。
有了借落子的怂恿,敢于发声的人越来越多。
“让我们看看吧。”
“对啊,不然凭什么说她是妖?如果不是呢?”
“看看又不会跑了,是不是?”
“就是。难得亲眼看到一回妖,大师您就让我们饱饱眼福吧。”
“我也想看看!”
真怀疑的,不怀疑的,起哄的,附和的,七嘴八舌,像水桶一样围住和尚他们,就像看平时在这里耍猴戏一样。仿佛他们已经付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