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之被她唬了一跳,也紧张了起来:“你是说,你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叫做‘宁妤’?她还会跟你抢夺你的身体控制权,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干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姜宁拍了沈逸之的头一下,笑道:“不错嘛,还挺聪明的,不知道有没有开始谢顶。”
“我看你是疯了。”沈逸之冷冷地说,眼睛里射出两道炽热的光芒,“这种病我从未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你这样的,民间俗话叫做‘鬼上身’!呵呵……”
“不信就算了,哼!”姜宁也懒得跟他争论,毕竟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什么。
沈逸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算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我已经把解药研制出来了,刚给宁服下,只要他能熬过今晚,三日之内就能醒过来了,只是解药用得太晚,他体内脏腑已经受到了严重腐蚀侵害,今后可能有很严重的后遗症。”
姜宁两眼茫然,喏喏地问:“什……什么后遗症?”
“他可能再也长不大了。”
“智力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可能都有影响。”
姜宁身子一松,整个人颓丧地跌在椅子里,宁才只有十五岁,清瘦隽秀,完全还是少年的模样,若他因此再也不能长大,那姜宁这个始作俑者一辈子也逃脱不了良心的诘问。
“还……还有……什么办法吗?”姜宁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断断续续地问。
沈逸之怜悯地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凰鸣是一味药性霸道的假死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甚至说,如果没有朱雀石,就是真的剧毒之物。宁在宁瑶上位后那两年中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对待,身体的底子早就垮了,凰鸣于他,就是狂风于危楼。
姜宁沉默不语,但她微微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愧疚和不安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也哭不出来。
“我会尽力想出缓解的办法,你也不用太悲观,说不定朱雀石有奇效呢?毕竟从前可没人用过。”
“多谢了……我进去看看他。”姜宁转身进了里屋,宁躺在床上,玉檀拿着毛巾给他擦汗,照顾得很周到。姜宁就坐在宁的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夜,偶尔给玉檀搭把手,两人也没有交流,就那样沉默着。
第二天一早,沈逸之拿着熬好的第二碗药过来,姜宁已经趴在宁床边睡着了。沈逸之把她挪到一边的美人靠上睡下,猛然发现,姜宁已经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宁的身子不好,姜宁的呢?她从火场里逃出来,从悬崖上一跃而下,被江水带到神医谷外的河滩,他发现她的时候,姜宁全身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骨头也断了不少,她还能留着一口气没散,简直就是奇迹。经过他和师傅两年多的治疗,她才能下地行走,如今看着像个正常姑娘了,其实一身光鲜的皮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就像人皮裹着的烂稻草,稍有不慎,就散了。
这一年来,她上下折腾,救了很多人,从龙渊到苍云一路颠簸,原本就瘦的麻杆子似的,现在全身加起来也没几两肉了。可她总是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好像自己的肩头,背负着全世界的命运似的。
沈逸之按下心中莫名的情绪,把宁扶起来,小心地把所有药汤给他喂下,又给他把了一次脉,发现他的情况终于有所好转了。
沈逸之正疑惑着,按照他的脉象来看,他应该可以醒了,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还没醒。但行医多年,他见过的不合常理的事太多了,所以他也没有太过惊奇,把宁的被子掖好,端着药碗出去了。
床上的宁眼皮子动了动,他一早就醒了,但他为了博取魏晗的同情,在她面前总是病怏怏的,还经常晕倒,装睡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连沈逸之都能被他骗过去。
他侧过身子,美人靠上的姜宁已经发出轻缓的鼾声了,宁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又是三年未见,月神广场上匆匆一聚后,原以为就是永别了,谁知她还活着。很小的时候,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六姐一个人,从他记事起,就是姐姐陪他吃饭读书睡觉练功做游戏,母皇只是遥不可及的一个象征。所以他恨,她为什么总是要抛下他?六年前,她说她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懂得她眼里的惆怅与寂寞,也明白深深的宫墙关不住她那如山岚般飘逸洒脱的神思,所以他乖乖地等着她,等她从外面回来,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揽起小小的他,把他抱在怀里蹂躏一番,亲昵地说:“儿,阿姐回来了!”三年前,她回来了,却只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来,她毫无防备地踩中了宁瑶精心为她准备的陷阱,自绝身亡,把他留在了这萧瑟世间。
“阿……阿……”他唇角勾起微笑,微微眯着眼睛装出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口中呢喃着呼唤她。
姜宁睡得极不安稳,自从宁妤的灵魂在梦里出现,她对做梦这件事都产生了阴影,更别说又是以前的事情,她再一次梦见了宁妤的儿时记忆,梦里全都是小小的宁,张着无齿的嘴第一次唤她“阿姐”的样子,穿着大红锦袍像个年画仙童一般找她讨要压岁钱的样子,躺在她怀里两眼亮晶晶地盯着她让她讲故事的样子……生动活泼,幕幕锥心。
姜宁听到了宁的呓语,打了个寒噤,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恍然想起来昨日沈逸之的诊断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