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月之间,一直在暗处进行的交锋,就似乎已浮上水面,隐隐激荡开来。
说过大事,南宫星又问了一句唐青的情况。
唐青被带走后不肯远离,如今还在距离唐家堡不远的如意楼分舵中等待,前日接了一封南宫星的家书,是白若兰在家放心不下寄来的问候,看过之后,她还萎靡了几分,想来这次记忆受创,连累她的锐气都被磨平不少。
唐月依觉得这并不是坏事,她升格当了婆婆,心态便与当年和南宫熙大闹时截然不同,对白若兰颇爲满意,自然就不愿意家中多出几个不好管的小妾惹得后院起火。
这种明敲明打的州官放火百姓禁灯,南宫星也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对自己亲娘开口,叫她将心比心考量一下做侧室的女人是什么感受……不然一会挂了彩去见玉若嫣,可就是真真正正将脸丢在姥姥家了。
换到南宫星讲了一下这一天的事,唐月依略一沉吟,也觉得玉若嫣是个人才,留给六扇门实在可惜,鼓动南宫星这次办事的时候多留心些,要是能瞅准机会,不必避讳,只管动用手段把人撬来。
“别怪娘背后说你师父不是,”
最后临别前,唐月依颇爲感慨地说,“风三姐的武功震古烁今,那是大家都服气的,可她作爲一宗之主,实在差点意思,当初要不是我和何若曦帮着里里外外搭架子,她那些人脉也都尽心尽力,如意楼还不知道要被弄成什么样子。我一直跟她说,这批总管拿来起步还行,一有合适人选,就该尽快换掉。可她这人念旧情,还对里头有的人心存亏欠,长此以往,那都是要命的隐患。小星,你得尽快磨练本事,若是风三姐失了手,这诺大一个摊子,可就看你的了。”
“这也说得太远了,娘,楼里的各项事务,才运转起来不过两、三年,听你一说,倒像是风雨飘摇了似的。”
唐月依望着黑漆漆的林间,轻歎道:“江湖风雨,哪次不是说来就来。当年风光无限的七大剑派四大世家,如今除了唐门,还剩哪个?奠基就用了坏料,那里禁得住大风大雨?小星,这次唐门的事情忙完,娘准备去楼里帮你师父一段时间,你在外也争气些,上次见你师父,你可注意她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南宫星心中一酸,点头道:“那自然是见到了,师父劳心劳力,做的又是并不擅长的事,与师公天长日久两地分隔,今年以来,又憔悴了不少。”
“你师兄虽挂名在风三姐名下,可武功实际上都是冷四哥指点的,那人的武功邪得要命,练久了,会反噬心性,加上又是一个浪子脾气,心无定所,如意楼靠他是不成的。”
唐月依走出几步,柔声叮嘱道,“小星,娘说这么多,是爲了提醒你,娘和师父让你练一身武功,不是爲了让你事必躬亲,处处冲在一线,只是爲了让你经曆江湖风雨也能得以自保。你应该磨练的方向,还是用人识人,非不得已,不要贸然以身涉险。懂么?”
“是,儿子谨记娘亲教诲。”
南宫星不敢怠慢,肃容拱手,正色回答。
“近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唐门中一些反常的事,这里似乎每隔十几年,就会生出一场凶险内乱。”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住话头,道,“不多说了,总之,若是我猜测不错,唐门此后会是个更加可怕的地方,咱们必须尽早办完事抽身而退。否则,恐怕会被这百年巨兽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不等南宫星答话,唐月依迈开两步,又恢複了平时的果敢洒脱,一摆手道:“我知道你还有事,去吧,明晚再见。”
话音未落,她秀足一点,倩影一闪,乳燕投林般消失在昏暗无光的林间。
恍惚间,竟真如被山峰的阴影吞没一样。
南宫星心中不安,忍不住追了几步,跃上枝头,见母亲身法轻灵,转眼已到了数十丈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往和玉若嫣约定之处去了。
远远望见玉若嫣的身影后,南宫星先前就一直隐约徘徊在心头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总觉得,玉若嫣的人,像是被锁在了一个巨大的玉石壳子之中。
冷漠,坚硬,只在很少的弹指之间——如先前那嫣然一笑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受到,属于鲜活生命的温度。
是因爲她长年公门的需要?还是寄居于王府小心求存天长日久养成的秉性?
亦或是……她藏起了真正的自己,爲了某种目的?他提气走近,相距还有数丈之遥时,玉若嫣就远远扭过了头,彷佛能穿透一切的视线,轻而易举地锁住了他的身影。
多少感受到了几分唐远明的不甘,南宫星眉心微皱,快步过去问道:“你听到了?我明明没发出什么声音。”
玉若嫣澹然一笑,道:“我感觉到了。”
“这听着可有些玄奇。”
“我本就在警戒着周遭情形,要发现一个人的动作,不必只靠声音。”
“不愧是雍家后人。”
南宫星笑歎一声,“佩服佩服。”
玉若嫣没再否认,只澹澹道:“既已来了,咱们去吧。”
“你打算怎么去?去了,怎么做?”
玉若嫣望向唐家这处院子,轻声道:“你既然怀疑她是文曲的人,那她就必定有破绽。来了,去找就是。”
“若找不到呢?”
“她被我看看,又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