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去,尽是大雨。
叶抚放开了自己的修为,他能清晰地知道路上的哪个人是砍树人,哪个是平凡人。
在他眼里,那些砍树人身上皆是闪耀着一种奇特的光,光有大有小,便代表着他们的在这的收获程度。
一路过去,他见到了身上闪烁的光微弱到难以察觉的人,也见到了璀璨如日光的人。
他们这些人在寻找着什么。
叶抚知道,他们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机缘。
而在叶抚眼里,除了这些人以外,还有其他很多东西都闪烁着光芒。
牌匾、字画、花瓶、毛笔、发簪、石板、墙砖、甚至是小草、虫子……
“机缘啊,就是为了这些而来啊。”
一路过去,他还看到了很多的交易,或是重金买一只普通的毛笔,或是用品相极好的玉佩置换一根手绳,很多很多……
临到了布衣坊前。
叶抚站了一会儿,布衣坊现在大门紧闭着,或许会一直紧闭下去。他感觉很可惜,很不值,钟随花挺好的一个老板居然死得这么不明不白,莫名其妙。
他叹了口气。
“当真是弱肉强食,草菅人命啊。”
叶抚继续朝着官府赶去。
临近官府了,刚转过一个角,他就看到一个瘦弱抱着双腿坐在高墙之下。
他呼了口气,走前去,走到她的面前,把伞往前倾了倾,为她挡住雨,然后轻声说:“起来吧,地上很脏的。”
秦三月抬头凝目。
一双通红的眼睛泪如决堤,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还没站起来,就直接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叶抚的双腿,哭喊起来。
叶抚摸了摸她湿透的头发,轻声说:“不哭的,不哭的。”
“钟老板……钟老板她……她被杀了啊!”秦三月悲戚地哭着。
“老师知道。”叶抚说话尽量温柔一些。
抱住自己双腿的少女啊,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碰到了照顾她的老乞丐,前不久死了,又碰到个对她不错的钟老板,刚才也死了,还是被人杀的。
现在,她就只剩下自己对她好了,想着要紧紧抓住。
“起来吧,地上脏。”
叶抚搀扶着秦三月站起来。
秦三月抹了一把泪和雨水,眼神凄楚。
“告诉老师,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叶抚轻声问。
秦三月抽泣着说:“那些人把钟老板带走了,也把我带走了,然后……然后他们想把我关起来的,但是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看上去跟老师你差不多大人过来说了些什么,他们就把我放了。”
穿着黑衣服的,跟自己差不多大人。
叶抚猜想着便是那个明面上城主的儿子,真实身份却是守林人。
“他们还想着关你?”叶抚皱了皱眉。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要把我关起来,把我当坏人一样看待。”秦三月说着有些委屈。
叶抚差不多知道了,大概就是想让秦三月做替罪羊,然后免掉麻烦的调查过程。
之前便听胡至福说着城里当官的烂到根上了,现在一看到的确是这样的。
秦三月紧紧地看着叶抚,眉眼柔弱。
叶抚其实很少看到她这个样子,平时里她都是很要强的,一些做不了的事情也要硬着头皮做,不想麻烦他。
但是现在,瞧见了她这个样子。
叶抚抬目望了望前面的高墙,以及高墙旁边大门上挂着的“正堂门”的牌匾,轻轻跺了一脚,那副牌匾咔嚓一声,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呼了口气,轻声对秦三月说:“你把伞拿着,先回去歇着,跟红绡说声,让她看好书屋。”
“先生你去哪?我不打伞没事的,反正都已经淋湿了的。”秦三月红着眼睛,慌忙说。
叶抚笑着说:“在我住过的地方,让女孩子淋雨然后自己打伞走,被挂到网上是要被喷出心理阴影来的。”
“嗯?”
秦三月疑惑地眨了眨眼。她不懂什么叫“被挂到网上”和“喷”,但是大概知道叶老师要让着自己。
“但是先生,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儿?”她紧紧捏着冻得发红的小手,看上去有些紧张。
叶抚将伞扔给秦三月,向后迈了一步。
雨很大,瞬间将他淋湿。
在雨中,雾气蒙蒙,叶抚逐渐远去。
秦三月只是隐约看到,雨滴之间,叶老师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隐约间听见他说:
“我啊,去把钟老板给你找回来,顺便给那给吓到你的人讲讲道理。”
什么?
秦三月朦朦胧胧,迷迷茫茫。她抓着叶抚给她的伞,艰难地迈步。她回头看了一眼高墙,高墙之内,有那个之前笑着说要送给她好看的布的钟老板。
向前去,少女莫名地想着:要是我很厉害的话……
……
叶抚看着这幽暗的走廊,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浸出一条湿痕来。
他向前走着,然后转身拉开一扇门。
一股微酸的味道传来。
抬目望去,里面有很多张排列整齐的小床,皆是被白布覆盖着。
叶抚动作很好,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到,在那最里面的一张小床旁边,一个长着一对八字胡的干瘦男子搓着手,目露灼热。他小心兮兮地揭开面前小床上的白布。
叶抚熟悉的那个面孔露了出来,眼睛还瞪着,舌头耷拉在一边,脖子红肿。
那个干瘦男子伸出双手,舔了舔舌头,向那一对丰满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