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捣着药,看着走进来的云白,微微愣神:
“云白?你怎么来了?”
云白身体一倾,靠在石墙上,有些无力地说道:
“师父他……他已经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药老问道。
“关于这次选拔,凌师弟反差参加的事情,应该也是知道其中有药长老您掺和一脚了。”云白说着,不易察觉的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唔,可真疼啊……
云白回忆起了昨日的场景,眸光黯淡了几分。
“哦。”药老闻言,却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
云白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过来告诉他这件事之后他还能如此淡定,抬头看向他:
“他知道了……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看到了名册就肯定会知道。那老匹夫可精的很,没几个人能比的上他,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坐上现在的高位。这点老夫已经料到了,无妨,无妨。”药老继续低头捣着药。
云白闻言,面上一白,暗暗垂下了头,将脸埋在阴影中,神色不明。
他心中有些苦涩……
昨日的他被那老家伙打的皮开肉绽,那感受犹存……
所以说,他倒是白白干了一件多余的事情吗?
云白,你可真是一个傻到无可救药的蠢货。
他抿着唇,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身上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云白仿佛又回到了昨天那痛苦的时刻……
长鞭抽打在身上,仿佛被火舌擦过一般……
他当时真的好无助……
恍恍惚惚间,那个人把鞭子缠到他的脖颈上,用力一扯,窒息感席卷而来……
他隐隐记得,他似乎被高高掉在了半空……
一阵眩晕……
“唔……”他闷哼一声。
看了一眼仍在做手头上的事的药老,他咬了咬牙,勉强出声道:
“云白告辞……”
话落,他转身,一手扶着墙,摇摇晃晃地走出了炼丹室。
过了一会,在整理药材的药老有些困惑地转过了头去,可云白已经走掉了。
他想了想刚才的对话……
“那小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啊……”药老自言自语着,摇了摇头:
“唉,算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说着,他又低下了头,开始忙自己的事。
云白在药峰上走着,低垂着眼眸,一点都不似平日里那个看起来阳光开朗的少年。
他仿佛身上笼罩了一层阴霾,经久不散。
“……云白?”一道声音自他斜上方响起。
云白抬起头,便看到了又待在树上喝着酒的凌踏歌。
云白当下一惊,连忙尽力做出一个比较自然的笑脸:
“凌师弟啊!”
他调侃道:
“师弟莫不是猴儿转世的?每每见着师弟,不是在练剑或停下休息,就是待在树上。”
凌踏歌闻言:
“只不过是在学一个人罢了。”
“哈?师弟是在学何人?”云白有些好奇地问道。
凌踏歌旋身,持剑拿酒就从树上一跃而下,如同云一般轻飘飘地落下,稳稳站在地上。
云白一看,下意识就知道他修为不低。
凌踏歌拍了拍衣袖悠悠开口道:
“故人。”
他淡淡的语气中竟让人听出了几分思念与落寞。
他那双本来有些暗淡的墨眸,却明亮了几许。
“想来,那人定是师弟重要之人吧?”不然怎么会一提到他,双眸都亮了起来……
凌踏歌一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个人冰蓝色的身影,以及他常笑意盈盈唤的那句:
‘小歌儿……’
他现在才发现,那个人每次唤他的时候,声音都很温柔。
像清澈流水一般,缓缓涌入他的心尖。
哪怕他下一句话就能气得他直跳脚。
他总是能被那个人的无耻给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对那个人束手无策。
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觉得,就这样就好。
“重要的人,真好呢……”云白突然低低地念叨了一句,但实在是太轻太轻了,轻到凌踏歌都未曾听清。
就像是,他在心里说的一样。
发觉凌踏歌略带疑惑的目光,云白一下子回过神来,笑着说道:
“师弟何时入宗的?想必好久未见那人了吧?”
“十五年。”
没有他的,又一个十五年。
他不由地想,自己这十五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之前的他把这种仿佛身在炼狱的煎熬,当成了赎罪。
为他当初没有拼了命地留在那人身边而赎罪。
他之前就在想啊,若是他执意留下,是不是现在就会是另一种局面。
哪怕是一起离开人世也是好的……
可是他当初没有……
他明明发过誓,说:
‘一定,一定……
一定会一直跟随着这个人……
无论天南地北,深云入海。’
可他食言了……
而前些日子,十五年到了。
所以,他才去找药老,抱着陪他一同永眠的想法与对他无穷无尽的思念,以及还未说出的遗憾,去要毒药。
所以他才能知道,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活着。
“十五年?”云白一怔:
“十五年对一个普通修士而言并不算长,有些人甚至一闭关就十五年,但对一个凡人而言……四十岁便已是幸运了吧……”云白下意识说道着,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