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从程夫人那儿强撑着回房,脸色难看地挥退了上前伺候的两个丫鬟,刚刚松懈下来,便吐出了一口黑血。
望着帕子上的血,她的脸色大变,没想到这蛊虫如此凶狠,留给她的时间怕是不多了,镜子中的她,不过才一天就已经憔悴不堪,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形如枯槁,再不彻底解开这蛊虫,怕是她也要被活活耗死。
程锦的精力耗费太过,连饭也顾不得吃,便昏睡过去。
青萍和红绡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娘今日一早便进了宫,想是累坏了。”
青萍张了张口,本想说要去禀报夫人和大姑娘,但想起程锦近来的态度,还是把这话给吞了进去,“我把点心温在炉子上,你在此看着,姑娘若是醒了,该会肚饿的。”
青萍备了五屉的点心,程锦却一晚酣睡无言。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红绡听得帐子里的动静,连忙上前伺候程锦起身,却倏地一惊,明明睡了这么久,她的脸色怎么越发难看了。
“我怎么了?”程锦懒洋洋地靠在床头。
“您的眼底泛着青色呢。”红绡连忙取来银镜。
“大惊小怪,不过是没睡好罢了。”程锦嗤笑一声,“昨晚做了一夜噩梦。”
“姑娘做了什么噩梦?我听人说,做了噩梦说出来就好了。”
“我梦见一只大虫子咬我,我吓得跑啊跑啊,累了一晚上。”程锦随口答道。
红绡“噗嗤”笑出声来,青萍也忍俊不禁,“没想到姑娘还怕虫子呢。”
“你们不怕?”程锦斜睨了她们一眼,“我饿了,有什么能吃的快拿来,我都能吞下一头牛了。”
能吃就好,两个丫鬟松了口气,欢天喜地地摆饭。
程锦饿了一天,虽不至于吞下一头牛,但半头牛怕也是有的。
“我要出去一趟,你们便在家守着。”
“姑娘今日不去学堂吗?”
程锦有些日子没去学堂了,当日是她闹着要去学堂读书的,结果这才没去几日呢。
“不去了,我今日还有些事儿,你去学堂帮我同范先生告个假。”读书对程锦而言本就是个幌子,她如今身中蛊毒,哪有心思读书。
“姑娘,您脸色不好,若是身子不适,还是在家歇着吧。”青萍关切地盯着她的脸。
程锦的脚步顿了顿,目光缓缓地扫过青萍,“青萍,你在家守着,红绡,你跟我出去。”
青萍的脸色一黯,红绡大喜,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出门张罗去了。
“你倒是乖觉。”看着门外停着的那一辆朴素的黑篷马车,程锦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奴婢方才见二公子坐着府里的马车出去了,想着总是要留几辆马车给府里的夫人姑娘使,便自作主张到铺子里赁了马车,这马车简陋,不比府里的马车舒坦,还请姑娘多担待。”红绡得了程锦的夸赞,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你做得很好。”程锦微微点了点头,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红绡如今摸着了程锦的脾性,知道她们家姑娘心中自有成算,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说一句,不该问的话,也绝不多问一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讲的就是一个惟命是从,程锦既开了口发了话,那便照做就是了。
所以当马车在大理寺门口停下,她心中异常惊骇,却不敢多问半个字。
程锦下了马车,将拜帖交给红绡,拢着袖子站在车边,“代我求见大理寺少卿叶萍。”
红绡双腿发软,险些没忍住朝程锦问上一句,她何时同这大理寺少卿扯上了关系?但看着程锦那不咸不淡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叶萍正与文绍安在公事房中翻看卷宗,“还记得那个投书杀人犯么?今日的这起案子也接到投书了。”
“就是那个每回杀人之前,都要投书到衙门的江洋大盗?我记得去年便判了凌迟,至今尚未伏法么?”
杀人这件事不稀奇,稀奇的是杀人犯竟然敢主动挑衅衙门,每回杀人前,都要投书一封,注明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法杀人,然后历数被害人的种种罪状,言明自己是为了伸张正义,事情传言出去,百姓无不崇拜此人,甚至还有不少人学着他,动辄对人痛下杀手,枉顾大梁律法,还自以为是伸张正义,除暴安良,这些案子一旦处理不好,极易引起民变,官府为此很是头疼。
偏偏这杀人犯藏得极隐秘,官府一直都寻不到他,直到去年因缘际会,此人在犯案时走漏了风声,官府才顺藤摸瓜找到了此人。
“当初京兆府就判了凌迟,案子送到大理寺核准,是我亲自主持的,我发现那人犯的证词和物证对不上,便签了驳回,未曾想文书还未发出,皇上不知从哪儿听闻此事,亲自过问,大理寺卿韩大人明知此案有疑,但为了给皇上一个交代,还是核准判了那人犯凌迟。”
“你当时为何不提出来?”
“韩大人是我的上司,与我关系尚可,我犯不着为了一个疑犯,不管不顾地去和他死磕,我在卷宗上已经署明了我的异议,何必再闹大?若是直接把此事闹到御前,对我对韩大人对大理寺对京兆府都没有好处。”
叶萍轻描淡写道,她固然不是什么奸佞,甚至还算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少卿,手里每日经受的案子不知道有多少,有疑点也不在少数,在大理寺为官这么多年,她也纠察了不少案件。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有能耐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