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史昱泉不常来。
只要是史溪墨常经的,他都极少踏迹。
可今天,史溪墨却发现了不对。好好的林子,铲了一大片,好些连同竹根也拔了,狼藉满地。
“这里怎么了?”溪墨询问一个老叟。
老仆上了年纪,驼着背,耳朵也聋,难以沟通。问了数遍,这老仆才行礼禀告:“大爷,这是二爷嘱咐的。二爷看中了这里,说什么地方大,好搭戏台,所以叫人将多余的竹子砍了。”
砍竹,为的是搭戏台?
史溪墨脑中,瞬间想起在在梅花庵见过的几名戏子。
柳剑染就抱着胳膊:“他不是有地方么?他住的地方也大,搭个戏台一点儿不占地方,真不知为何要看上这里?”
其实,竹林离草庐近。管理林子的下人,也都归草庐统辖。史昱泉若真要辟林建戏台,于情理上,的确该和大哥史溪墨报备一下。
不是大事。但要尊重。
偏偏史昱泉打小儿就嫉妒史溪墨。他明里暗里处处和史溪墨较劲儿。他侵入史溪墨的地盘,就是想挫他的体面。
史溪墨若计较,那便失去一个做长兄的大方。他会借此宣传。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你看……”柳剑染挑了挑眉,示意溪墨:“他来,定是挑事儿的。”
史溪墨立在林下,沉默不语。
竹林暗处,走来一个橘红袍子的男子。
男子和溪墨同样的高大身材。可走近了,通观表情态度,却又和史溪墨相差甚远。溪墨俊逸,丰朗。昱泉猥琐,消瘦。
史昱泉方才去找祖母史老夫人,说出在林子里搭建戏台的种种妙处,又哄又闹的,老太太无奈答应了,只嘱咐他:戏台营建不可太过奢侈,式样大方,经济使实用,也就可以了。
昱泉见溪墨背着个筐子,哈哈一笑。“大哥,如今你行动越来越滑稽了。以前摘笋子,只提个小篮。现在已经用上竹筐了。是不是,明儿还得用大篓子,将这儿的笋尖都摘回去,放在你院里的走廊下,叫你那儿的一干丫头婆子吃个够呀?”
昱泉又讽刺:“大哥,以后你干脆当个山野农夫算了。既这么勤谨,更该离开江城,去山里隐居,当什么世外高人呢?你这装模作样地,学什么陶渊明,将院子改什么草庐,就又可笑了。不单是我,父亲也存了失望愤懑。你要真有决心,就该狠狠心,剃光了头,当和尚去!你吃笋子,和尚也吃素!你若出家,于饮食上是没有什么不适的。这便是我对你说的金玉良言,你寻思寻思。”
昱泉巴不得溪墨一辈子不回来,要么就死了。
死了干净。
他成了史府唯一的儿子。以后,袭爵,当官,种种好处,都是他的了。
他说话阴毒,皆因有个口舌厉害的孙姨娘。言传身教,很得真传。
柳剑染遂在旁冷笑。
“二爷,爱吃笋子的人,可是我,不是你家大哥。听你这话,合该我去当和尚,是不?”
他看不下去。
溪墨态度朦胧。
他不与昱泉计较,采用淡然的自生自灭的佛系态度。
但这让柳剑染受不了。
他“唰”地拔出剑,利刃对准史昱泉的前胸,“你该给溪墨道歉才是。他是兄,你是弟。自古兄友弟恭。你对兄长不敬,我便要好好教训你!”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嬷嬷哭哭啼啼走来,对着史溪墨跪下:“大爷,老奴犯错了,老奴昏了头了!老奴一时贪睡……管理不慎,老姨娘留下的一副金钏怎么找也找不着,有贼人将它窃走了……”
嬷嬷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