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剑染说得笃定。
“那么,你可有法子?”
柳剑染便向溪墨靠近,低语了几句。
他二人一答一应,视身旁的昱泉如无物。
昱泉愤懑:“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还是速速离开此处,一会儿,就有丈量的工匠来了。”
柳剑染又想拔剑威吓。
昱泉本能后退一步,但也只是一瞬,想想又挺起胸膛,作不服之状。
溪墨启口:“我若不答应呢?”
昱泉眉头一皱。
“竹林本是草庐的产业。一向由草庐的下人料理看管。你要建戏台,何必一定要在林内?”
昱泉一怔。“怎地不行?老太太也是答应了的。”
昱泉每行事,总爱摆史老夫人的名头。
溪墨稳稳而道:“老太太是老太太,我是我。”
“你是何意?老太太都应了,你又能奈我何?”昱泉将眼一瞪。
“这林子风景甚好,爆的笋子也不错。一朝雨后,木耳蘑菇菌子的也多。你都砍了用来建戏台,给自己取乐,也是暴殄天物,固尔我不许。”
“你……你……你等着,我去告诉老太太……”昱泉气急败坏。他知道草庐清幽,故而偏在这里筑戏台,既为了像溪墨示威,又能打扰他的清静。
“你去。”溪墨神色从容。
“我自然要去。如今我工匠找来了,银子投下了,竹子也砍了,你却摇头。素日里,你不是不问这些琐碎的吗?”
看着昱泉拧眉皱脸的,柳剑染不禁笑了。他“哈哈”几声,抱着胳膊肘儿。他了解溪墨的性子,外柔内刚,外冷内热。他只是内敛,只是含蓄,但并非他可以任意被人欺负。实际上,昱泉压根欺负不了他半点。
“那我今日就问了。”
“你……你为甚寸步不让?不就是建个戏台的事儿,你至于这样较真?”
嫡庶有别。玉夫人虽不料理家事,但她到底是正妻。先皇在世,就是册封的诰命夫人。且玉夫人的娘家也是官宦之家。溪墨舅舅玉鼎,也是当朝赫赫的一员武将。
昱泉与这里没有底气。他的外公,一个破落的秀才。好笑的是,昱泉虽嫉妒溪墨,外头酒肆玩耍时,对着一帮酒色朋友,却又吹嘘自己的舅家,如何如何荣耀。知道底细的,只是笑。不知底细的,却也被昱泉的言语怔住。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这里的林子,只用来消遣散步,偶尔采摘以作食物,并不作他用。还有,你叫人拔掉的竹子,还得给我复原。我的话你可记住。”
昱泉听不下去了。
“我只管找老太太去。待老太太来了,且看你怎么收场。”
溪墨不禁叹息了。
“我的话,你竟是当耳旁风吗?休说老太太,就连皇帝来,我也是不相让半分的。你又何必惊动老太太,打扰她的好觉?”
溪墨与祖母之间,虽感情淡漠,但这份亲情仍在。
“哼!谁叫你与我过不去!”昱泉一甩袖子。
“我有我的原则。”
“你的原则,就是欺压我。史溪墨,打小儿,你就不待见我,处处与我作对。说白了,你欺负我是小妾生的,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
溪墨更是叹息,随即苦笑。
“你吃穿用度皆在我上。老太太、父亲也疼你。我又如何能欺负你?”昱泉顽劣,但却受宠。在史府,真正被孤立的人,是他。
他虽是嫡出大公子,但却是真正的爹不疼娘不爱。童年缺爱,造就他深沉内敛的个性。庶祖母给与他的关怀和疼爱,的确像深夜里的一盏明灯,让他回想起来,心里暖意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