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汪冰走到茶肆前时,另外两桌的歇脚客都抬头望了过来,江南也有机会将他们打量一番。
其中一桌坐着四个汉子,都是一身灰色无袖劲装,腰缠皮革围带,腕绑护具,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结,黝黑发亮,隐有无穷力道破体而出。四位汉子各占一凳,背对江南而坐的那位一只脚踩在长凳上,腰间衣服鼓起长条状的轮廓,八成是短棍、匕首之类。
另一桌坐着六人,打扮各异:其中一人,玉面无须,身形消瘦,头顶发髻,束以墨绿丝带,一身白色罗衣,腰间缠绕一条黑色金边绸带,端坐凳上,手中折扇轻摇,一副世家公子模样;公子的右手侧一人圆脸白皙,身着茶色长衫,探身与那公子说笑着,多半是随从;公子的左手侧及与他相对而坐的四人皆是彪形大汉,虽身形被灰色衣衫包裹,但臂膀处却紧绷着,可见里面肌肉的弧度,应是护卫。
江南拄桌正待落座,却是吴六下意识的以衣袖拂了拂长凳上的尘土,被邻桌一劲装汉子看个正着。
那汉子嗤笑一声,道:“瓜子里磕出个臭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话语间嘲讽的味道颇浓,声音又高,深怕别人听不见一般。
果然,众人闻听其言,皆抬头张望,见他的目光盯着江南一桌,又随着扭头看向江南方向。
吴六也察觉到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妥,破衣烂衫的乞丐,哪来的那么多讲究,讪笑一声,道:“好大的风沙啊!”话毕,又掸了掸自己的衣衫,果见尘土噗噗飞落,扬起阵阵黄烟。
众人讨了个无趣,忙以手掌遮挡碗口,免得进了烟尘,又自恃身份,不愿与之计较,暗骂了一声晦气,回身不在张望。
江南坐定,抬指点了点吴六,其意自明。
吴六讪笑一声,忙拉过长凳坐下,事出从权,也顾不上礼数,免得再露了马脚。
汪冰一声不吭的解下背上包裹,打开铺放桌上,露出里面白嫩嫩的馒头,有拳头大小,细数怕是有几十个。
吴六抓起一个正想递给江南,却见馒头上面已多了几个灰黄指印,又迅速收了回来,放到自己嘴边开始啃咬起来。
江南却是不同,内力深厚,已修出护体罡气,普通刀箭都无法破其罡气,何况这飞沙。是故,双手依旧不染凡尘,干净如初。
随手捻了个馒头送入口中,慢嚼起来。
随着练武的时日增多,江南便发现饥饿感日渐微弱,周期也逐步增长,细想一下,也便释然。
练武修习内功,其根本就是吸收天地间不知名能量存于体内,以备来时妙用。这不知名的能量进入人体后,就成了人们常说的内力。
能量吸收的快慢、储存的多寡则是因人而已,也因功法的优劣而不同。
内力自奇经八脉通达全身各处,为人体提供着运转的能量,某种程度上也减缓了新陈代谢,延缓了衰老。更有甚者,神话传说中的驻颜术、返老还童等,想必也是内力修炼到极致后的表现。
话不絮繁。
却说江南三人一言不发的静坐凳上,啃着馒头,以茶水漱下,暗自盘算着时辰,争取在天黑前到了阳秭县。
各地城门都有兵士把守,天黑后城门便会关闭,若无紧急军务或上官手谕,想要打开城门,就只有等第二天了。阳秭县也不例外。
进不了城,几人就只有露宿荒野,虽说也能忍受,但总不如睡在房里舒服。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有时你本不愿惹事,但事儿却总偏偏找上门。
刚才那劲装汉子讨了没趣,喝了几碗茶水,心中的羞恼仍不见缓解,望着桌上吃过的剩菜,眉头一挑,计从心来,环顾同桌几人,高声道:“这荒郊野岭的,也不见平日里讨嫌的要饭的,否则这些酒菜算是有着落了!”说完,目光仍不忘扫过江南三人。
汪冰脸色一沉,正要起身去把他教训一番,却被对面的吴六一个眼神制止,只得不忿的坐在那里,绷直身躯,双拳紧握。
却是另一桌的玉面公子,见那汉子三番两次的寻衅挑事,哗众取宠,心中有些不喜,出声道:“这骨头已准备好,也不见狗跑来叼走!”白皙的手中捏着块鸡骨头,扭头看着右手旁的随从。
那随从一愣,看了看鸡骨头,又瞅瞅那劲装汉子,若有所悟,脆声道:“公子怕是看错了,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野狗,即便有,也多半是人模狗样的蠢材罢了!”生的一口伶牙俐齿,反应也是十分的迅速。
那公子嘴角一扬,显然对自己随从的反应颇为满意,道:“噢——!是吗?我看错啦?”嘴里说着错了,神情却不见丝毫懊恼之色。
那随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却是脸颊紧绷,憋着笑。
那公子见其憨态可掬的样子,也有些绷不住,扑哧一声,露出满口贝齿。
二人一唱一和,也不避旁人。
那劲装汉子听了片刻,反应过来,这是在骂自己,忽拍桌子,大喝一声,道:“哪个裤裆没绑紧,把你露出来!”
那玉面公子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却是他的一护卫蹿起身来,抬指骂道:“混账!哪里来的泼皮,敢在此撒野!”其余三个护卫也迅速起身上前,四人并列一排。
那随从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玉面公子瞪大眼睛,脸颊微红,噌的一下起身指着那劲装汉子吼道:“这满口污言秽语的混蛋,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四个护卫领命,迅速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