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凉一直是大楚重地,雄踞河西门户,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
赵宸隔着斗笠看向古旧城门,视线凝在雍凉二字上,很久才回身,望向城前。
夕阳间,平坦无际,古道苍凉。
再不似那年覆满红雪与尸体,遍响嘶鸣凄嚎,也再没有惊心的刀光剑影…
微凉笼罩她的手,传来令人心安的慰藉,嗓音如春水,“还能回来就是大幸。”
赵宸偏头对孟雍笑了笑。
没错,尽管十一年物是人非,但他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马车接受检查,碌碌驶进城中,进了城东的一家客栈,雍凉城里,没有孟宅。
“咱们什么时候能去那儿?”安顿好后,赵宸坐在床上轻问。
孟雍点燃烛火,道:“那个深坑现在圈进了雍凉军营,我会尽快安排妥当的。”
赵宸默了默,道:“你知道我有令牌,可以直接去——”
“你也知道要杀你的人就在雍凉。”孟雍沉声打断。
查了这么久,那些杀手到底还是露出蛛丝马迹。
虽然没有具体来历,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一窝蜂还是杀手,都来自雍凉,最重要的,似乎还和军中有关。
这也印证了赵宸先前的推测,派人刺杀她的,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叛将——
见她一言不发地转开脸,孟雍暗叹着握住她的手。
“知道你心急,但安全最重要,我不想也不能让你再冒任何风险。”他认真道,“武亲王遇刺重伤,正在回京路上…明白吗?”
赵宸稍怔,抿了抿唇,倒难为这人想得周全。
现在敌暗我明,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种情况,她现身无疑是当靶子,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同样藏进暗处。
赵宸倒在他膝上,忽然想起小希儿的治疗方法,要学会把心事说出来——
“不是心急,只是怕死,在我的印象里还没那么怕过。”她迟疑开口。
“自打开始想起来那些,就好像有刀架在脖子上,催着我赶紧都记起,不然随时都会真的没命,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顿了顿,“算起来我也没少被暗害,也有很多次像现在,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都不会这么怕…所以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孟雍沉默很久,牵起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到那儿了吗?”
赵宸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
夜色绵绵,灯火交映,坐落着不大的府邸,以她的目力足以看清其内的景致,可就算看不清,那里也早已被刻近记忆。
“帅府,老武王的帅府。”她喃喃。
孟雍自后拥着她,下巴抵在她肩头,“是家…我不会让你死,还会带你回去,那儿是咱们的家,我会带你回去…”
“咱们被人夺走的,我会一一讨回来,包括你的安稳。”
“那些让你担惊受怕的,不会有任何一个,有机会看到你和我回家的那天…”
“你会长命百岁,没病没灾,做所有你想做的——”
他声音很轻,幽幽荡荡,比夜色惑人,掩盖赵宸骤然嘈杂的心跳。
他带着她的手,缓缓落在他腰侧,冰冷的刀鞘贴在她掌心,“从前我发过誓,一定会保护好你,现在…相信我。”
赵宸一颗心渐渐安定,唇角翘起绽开一个笑。
前路未知,也许很凶险,也许有大祸,但此时此刻,这人就在她身后——
“咳…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赶紧伺候本王就寝…”赵宸藏住满心柔软,懒声哼唧着往他身上赖。
见她又恢复没正经的样子,孟雍不由失笑,默默把她拎回床上躺好。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越来越深,屋内只剩呼吸声。
赵宸悄悄睁开眼睛,自腰间摸索出一个小瓶,瞟着明显还没睡熟过去的孟雍,暗自屏住呼吸,无声拔开瓶口。
很快,孟雍微绷的眉梢松下,呼吸渐沉。
赵宸试探唤了唤,确定他被迷昏,爬起来正想走,忽然看到他藏在衣下的手,睡觉也紧握着刀,不禁翻了个白眼。
都这么多天了,也不嫌累…想着,又忍不住偷笑,俯身响亮地亲了他一口。
“安心地好好睡一觉,本王出去遛个弯儿就回来——”
………
街道静寂,偷溜出来的赵宸倒真像遛弯儿,背着手缓缓地走。
周遭依稀还有些熟悉,大街小巷,官宅民居…
正出神,耳朵忽然颤动。
赵宸神情骤冷,脚尖挑起地上的碎石块,令其倏地击向街侧,劲风扬起尘土,也激起暗处的一声轻笑。
有着精致眼睛的少年躲开后,一步一步走近,躬身行礼,“见过亲王殿下。”
短刃忽现,抵在他喉间。
小叶子垂眸看了看,笑问:“殿下这是要杀我?”
“玄清在哪儿?”赵宸淡淡问。
“师父倾家荡产心疼病了,正在家里养着,您一时半会儿怕是见不到他了。”
听到师父二字,赵宸神情愈冷,“怪不得只会对孩子起心思…真是一脉相传。”
“您多心了,小希儿和我只是朋友,孟先生守得太严,才不得已让她传话。”他笑着,“不像您和师父,恩怨纠缠——”
赵宸倏地将短刃抵紧,轻问:“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故意把我引来雍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您觉得是被我引来的?”小叶子微笑,“上次我只透漏给您,您丢了记忆,也劝过您了,来不来是您自个儿决定的。”
他眸光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