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卫司位于宫城最西角,也是整个大内亲军都督府的核心处。
贾家上下百余口,都被带到这里,并被压着推搡进宫卫司暗牢。
赵宸睨着拦住她的昆吾,淡淡问:“昆将军这是觉得本王还有嫌疑?”
“贵府总管要留下为证,您不能把他带走。”
赵宸缓缓松开袖中的手,轻声道:“本王要去看看他。”
昆吾似思索了一瞬,森然一笑,当先进了暗牢。
浓烈的血腥迎面,这座暗牢像是经年浸泡在鲜血中。
赵宸抿紧唇,脚下愈发快了。
片刻,熟悉的声音远远传入她耳中,令她眼底倏沉,如被霜雪冻结。
“…都说了…真的不知道了…”双喜声音低弱,含着哭腔,还一个劲儿发颤。
杀意骤起,险些将她吞没。
她竭力强自压下,这才对忽然停住并看向她的昆吾,微微勾唇一笑:“本王想了想,还是先去跟陛下复命为重——”
说着,转身就走。
昆吾轻蹙起眉,稍有疑惑的收回眸光,向手下吩咐了几句后,默默跟了上去。
大步走出宫卫司,赵宸停在阶前,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天际。
将要日落,余阳遥遥,绯红的云霞一片连着一片…
身后响起昆吾的脚步声,她缓了缓气息,一瘸一拐向乾清宫而去。
——
乾清宫中。
昆吾当先被召了进去,半晌才有宫人引着赵宸走进。
“…梁序服了毒酒,不过疑似被杀…”赵宸伏地行礼后,将身侧的木箱打开,“这些是罪臣在贾府搜出的,另外还有大量贵重之物…”
箱中不是别的,正是仿造的官制银票,足足两大摞。
楚皇接过其中一张,沉默片刻,看向她,“这事儿你办得很好,朕没看错你。”
他做了个手势,命宫人把早先准备好的东西拿给她。
一枚令牌、一柄御剑、一张圣旨。
“令牌可于大楚各地通行,以作纠察地方官员所用…御剑之下,可无旨捉拿二品以下的官员…圣旨是命你全权接手假银票案。”
楚皇说完又看向她,“武亲王,不要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谢陛下器重,臣定当竭力相报。”赵宸伏地一叩,好一会儿也没直起身。
这案子到现在,她几乎半分力也没出,只是被昆吾看守着逛了一圈。
可眼下,所有的“功劳”都归了她。
连这桩不知要牵连多少人的大案,也归了她。
楚皇一手把她在孤臣之路上,又推远了极长一段脚程——
见她不起身,楚皇笑了笑,轻声道:“去把你的总管领回家吧!要好生管教,别再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赵宸又是一叩,语带感激地道:“臣代双喜叩谢陛下圣恩。”
“行了行了,以后这种大礼还是免了吧!”楚皇笑着一摆手,又走到她身前,将她轻扶起来,“宸儿,朕虽是君,可也是你的大伯。”
“陛下…”她一下红了眼眶,抽搭搭地一点头,“宸儿知道您疼宸儿,这官儿我一定会好好当,绝对不给您丢脸。”
“好了,都多大了还哭鼻子。”楚皇笑责着递给她一方锦帕,“回去吧!好好睡上一觉,明儿还有得你忙。”
赵宸行礼过后,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彼此都看不到对方表情时,她与楚皇的眸中,各自都有盘算在蠢蠢欲动。
………
夜晚的武王府灯火通明,双喜房门前挤满了人。
赵宸静静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昏睡的双喜。
此时双喜正趴在床上,遍体都是血痕,干涸的血被俞仲景擦了又擦才抹去…
“没什么大碍了,都是些皮肉伤,按时服药养上一月,也就差不多了。”俞仲景边净手边对赵宸道。
赵宸默不作声,接过他留下的药方和伤药,便示意他出去。
外面聚着的人自俞仲景处问明后,陆续放下心散去,房内房外重新归于寂静。
推门声响起,孟雍缓步走进,站到她身侧。
良久——
“喜儿九岁被分给我,那时我才刚回京,这么大一座京城,我谁也不敢信。”她声音有些低,“那年燕雀湖行宫,是喜儿把我从乱石堆里拖出来的…”
“…我以为自己会死,但是他一个劲儿的叫我…”她侧眸看了看床上的双喜,“又哭又喊,说我不会有事,会好好活着,会长命百岁…”
她笑了笑:“我信了,我活下来了。”
孟雍垂眸默了好一会儿,道:“他也还活着。”
赵宸倏地看向他,眸中冷沉如水,轻问:“只要不丢命就不算什么?”
“人力算不尽世事。”孟雍语调平平,“偏差和失误在所难免。”
下一刻,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不再是华丽不中用,而是幽冷锋利。
“孟雍,我的底线很早就摆在你面前了。”她毫无温度的轻问:“你为什么总要一次次试探它?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孟雍面无波澜,道:“这次是我的失误,你怪我也是理所应当。”
“怪你?”赵宸扬眉痴笑,手上一用力,“我在考虑杀你。”
殷红的血顺着匕首缓缓流下,他光滑的脖颈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为了让我被罢职,你连喜儿都算计,要不是我自请封查武王府,你准备怎么收场?让喜儿赔上一条命把我洗干净?”
“陛下很清楚假银票和你没关系。”孟雍动也不动,“梁序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