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天空已全然漆暗了下来,庖屋中火光渐弱,在一片昏暗中也愈发显得微不足道了。
丁耘黑着一张脸,怒视着司命,仿佛要捉拿她来问罪,俨然一副控制者的嘴脸。
司命垂眸勾唇一笑,一副不以为样的样子。
她紧握成拳的柔荑开始渗出点点白光。
庖屋中三个大娘嚷嚷的声音,不知自几何时,突然变成了惨厉的尖叫声。
伞仙悄悄地将庖屋的木屋锁上,没人能出去。
“椒棠,不,你不是我的娘子!”丁耘被狠狠地挥了一拳倒在了地上,嘴角淌着一条长长的血线,惊恐无比地看着面前笑颜如同魔鬼一般的白衣女子。
他的椒棠,他的娘子,怎会有这样大的气力...?又怎会敢这么做?
大娘们抱作一团,缩在角落中,生怕那个倏地飘起将丁耘这么一个粗头大汉一拳打趴在地的女子会将魔爪伸向她们——
即便她们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司命一步一步走近丁耘,欣赏他眼中无处可藏的恐惧,就像当初他居高临下对泪流不止的徐椒棠邪佞地笑着,说着那样下流的话,将她踩踏得泥壤中的蝼蚁一般。
多么熟悉的情景。
她左手上的是荻颜花,对于此时地上那个慌张到连滚带爬的男人而言,他该受到的惩罚才刚刚开头。
“椒棠,你要做什么...我是你的丈夫!”他大叫了一声。
丁耘一路爬到橱柜边上,猛地一奋身站起夺过砧板上的菜刀对向司命:“别过来,不然我杀...杀了你!”
他的双眼染上一层疯癫,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早就杀过徐椒棠一次了。
是个怎样的人才会看到被自己杀了的人又突然出现在眼前,却只有一些惊讶,只在乎那个本该死去的人是否记得他动手杀过她,又是否记得他曾如何对待她?
他早就疯了。
司命脚下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柴草‘簌簌’的响声,在安静得只剩几人喘气声的庖屋中异常刺耳。
“二郎,你早就杀过我一次了。”司命一脸哀伤地说道,“那夜你怎么打我的,你忘了?”
面对丁耘时,她的思绪总会被徐椒棠的记忆左右。
是恨意,更多的却是无奈——她爱过丁耘,爱得卑微,一直以来善良而心软的认为丁耘对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她亏欠于他的。
所以在丁耘赐予她的死亡来临前,她对那一切凄苦甘之如殆。
只有在死后她才开始后悔,她想复仇。
丁耘浑身颤抖着,胡乱挥动着手中的菜刀:“别过来...别过来!”
“对,你不是人,你是鬼...你已经死了,你死了,被我杀死的...!”他双目瞪得极大,菜刀抵在了自己的脸前,背紧紧挨着橱柜,无路可逃。
司命手中再涌起白光,一掌挥掉他的菜刀,“哐当”一声,将角落中几个大气都不敢喘的老女人吓得集体一震。
“听清楚了吗?”司命转向她们,“他是个杀人犯,他杀过人。”
沈娘疯狂点头,脑子混乱不清,连连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伞仙哼唧一声:“这是被吓傻了吧?你有这么可怕吗?”
司命轻笑一下,又回过头看向丁耘:“直接喂他吃?”
“塞嘴里,逼他咽下去就行了。”伞仙回答道。
虽然她不确定会有怎样的效果,总归荻颜花不会如书上记载的那样教人变美,于凡人而言更是个有害之物。
伞仙突然有些期待了。
“别过来,别过来...!”丁耘仿若在垂死挣扎。
司命阴狠一笑,突然就伸手扼住了他的下颔,点点冰花在丁耘的颈喉结起,司命自己都不知道。
冰寒之至,叫丁耘感觉扼住自己的是只鬼手,下意识的尖叫起来。
口舌大涨,司命利落地将荻颜花塞进他的嘴中,但丁耘还在不断反抗着,欲将那味道怪异之物吐出。
“吃下去,不然我立刻杀了你偿命!”司命强硬地威胁道,满面狰狞。
丁耘一个五大三粗的人,竟被她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将荻颜花吞进了肚子里。
司命满意的松开了他。
“别眨眼了。”伞仙的语气显得邪逞骇人。
下一瞬,丁耘的脸在火光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痕迹伊始变化。
随着他痛苦的呼喊声,颚角及下巴的轮廓慢慢的变得平整圆滑,尖锐的鼻梁转变得小巧挺翘。
除了皮肤几乎奇迹一样的从黝黑粗糙变得白嫩柔滑,其次是眼睛的变化最为显著,原本微不可见的睫毛缓缓长得浓密又卷翘,像两把小扇子一般,颤动之时极为惹人生意。
“真的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伞仙喃喃说道。
司命也是满目惊讶。
这花别说让他变成女人了,就连模样都几乎大翻天,妥妥让丁耘从一个大汉子变成小姑娘,只是不知......
她的视线向丁耘的胸前瞥去。
丁耘本就衣冠不整,此时那身里衣在他的身上显得宽大拖沓,以致有些衣不蔽体了。
伞仙瞅了瞅,先笑出来了:“荻颜花效果不太好啊,长是长了,这样高大的一个人,这处长得竟还没有你大?”
“尽说浑话!总归肩膀和腰的骨架都纤细了不少,倒真挺有女子模样的。”司命说道。
继而她伸手将转变完毕的丁耘揪了起来。
“不想看看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吗?”司命的语气幽淡,宛若一个熟悉的友人。
随即,丁耘惊慌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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