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景。
他静静地背对着窗子,月色皎洁,流光却无法穿过他,只在他的身边投射出一道阴影。
阮景小口小口地喝光了杯子中的水。
没有把杯子递还给他,她自己穿鞋下地,缓缓地走到桌子旁。
玻璃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两个人都在试探,或者说等待。
是阮景先有了动作。
她突然踮起脚,不由分说地吻上了肖崇言的唇。
男人愣住了,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似乎是想要拥住什么,但最终还是垂在身侧,没有动弹。
阮景一吻即离,眼神清澈无比。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阮景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学术似的认真。
在那些脑海中纷繁闪过的片段里,那个男人拥有着和肖崇言一样冷峻的眉眼,更嚣张,更热情,可是嘴唇的温度却相同。
穿越层层迷雾,她想起了许多,那样纷杂,却唯独这一瞬间不经思考地浮现在眼前。
“这其实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我在还对爱情迷迷糊糊的时候,持太过草率的态度跟你相处,你也很累吧。
“我也知道,在问题出现之后,你一直试着挽回,甚至到最后,你想出让我失忆的法子,也未必就没有私心。
“这些我不怪你。”
从柳川到京都,从自己失忆的缘由,到梁颜的死因,他瞒得严丝合缝,瞒得密不透风,用尽一切方法延缓秘密被揭开的时刻。
她清楚地知道,肖崇言爱她,他一直爱着她,只是他的爱,充满了他浓重的自我主义,令她喘不过气来。
肖崇言苦笑着低下头,“我发现我没有办法看到你身处险境置之不理,我努力想要做到跟你共进退,但是那很难……我只想造一座金屋子,让你住进去,为你规避掉所有的风雨……这是我性格上的缺陷,我知道的。”
两个人谈话间,常桉的身影在门外晃了一下。阮景瞥见了他,但随即又挪开了目光,她眼里与往常不一样的镇定与复杂令常桉一愣。
意识到了什么,常桉担忧地看了一眼肖崇言,转身离开了。
肖崇言陷入了回忆,目光怅然,令他的面色不自觉地展露出几分苍凉之意。
“我催眠了你,却需要一个由头让你失忆得众所周知,我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可当我真的开车撞向你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看着你面无血色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就在想,从今以后无论谁都不能这样对待你,包括我自己。”他说了许多,像是在急急地表露着什么。
阮景闭了闭眼。
“谢谢你。”
两人许久都没再说话。
肖崇言忽然轻笑一声。
“你还是在怪我。”
“我知道,我不该怪你,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你的欣赏,将我引进了滨江市公安局,如果当时不是你一直阻拦我,如果当时我陪梁颜去了那场毕业旅行,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阮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肖崇言,我们正式的,分手吧。”
男人看着她,目光中有淡淡的痛惜流过,却复又隐忍在风轻云淡的笑意里。
隔了一会儿,他说:“好。”
一个矛盾产生了,哪怕这个矛盾被掩埋了很久,它的裂缝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增大,终有一日,秘密揭开,它上面再华美的建筑也会轰然坍塌。
肖崇言将阮景送回了公寓,体贴地将她安顿下来之后,驾车去了自己的咨询室。
休息室还有一个里间,他推开门,有一个蒙着白布的画架。
那是一副完成的画作,画上的女孩亭亭而立,神态却模糊不清。
他从柳川把它带了回来。
浓烈的色彩,代表了热烈的、无望的爱。
他曾以为幸运眷顾了他,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就这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