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是人,都有红眼病,当有别人腰缠万贯吃饱喝足,穿金戴银妻妾成群之际,你家徒四壁打着光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你心理平衡吗,肯定不平衡,论谁心理都不平衡。
公孙岳推出《推商税》,便是给了心理不平衡的普罗大众一次泄愤的机会。但凡是商人,就没一个不偷税漏税转移财产的,被举报者多数都是实证。
全天下富裕阶层毕竟是少数,《推商税》就等于把富裕阶层推到了穷人阶层的对立面,鼓励穷人检举揭发私藏转移钱款的富裕阶层。即便你如实申报财产,但只要查,永远都能查出莫须有的名目。
当民愤处于亢奋的高点,价格变化没有引发实质生活窘迫时,老百姓自然拥戴新政,倘若高勋堂而皇之的指责公孙岳的《推商税》,结果只能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甚至被暴民冲入家中殴打致死。
尤其是高勋时常去议贤馆论政,以他的性格,还不把《推商税》说的一无是处。
如此一来,人多数都是穷困潦倒却又能识几个字。时下真正懂经济的文人,怕是一万个人里都没有一个,跟他们谈经济,如同对牛弹琴。
百里燕说话之际,酒肆之内突然鼓噪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穷读书人,身着各色粗布直裾,点了几壶苦酒,半斤白切猪肉,围坐在酒肆中央说起话来,人还挺多,有七八人。
“诸位,都听说了吧,议贤馆申时开说,相国大人的得意门生恭首谦将主持说政,论辩《推商税》。”
“是嘛,这次可真是大快人心,那些个奸商不义之徒,压榨我等百姓是何等残酷,也该轮到他们吃点苦头。”
“对,前番奸商作祟民不聊生,奉阳君作乱便是这等不义之徒为了一己之私,祸害我们咸国。若非这等败类,咸国岂能向晋国称为下邦之国。”
“正是如此,奸商当道法令不明,依在下看,相国新推《推商税》正逢其时。”
说话者多半都在谈论《推商税》,无一例外都是新政的拥戴者,矛头也指向了富裕阶层。
正值百里燕细听之际,高勋几杯酒下肚,听闻丞相得意门生恭首谦要在议贤馆论道,他打了个酒嗝壮起胆子:
“魏贤弟,恭首谦申时要在议贤馆论道,你我前去一探究竟,看看他如何自圆其说。”
“高兄,恭首谦此人极善辞令,高兄贸然前去与之激辩,万一落得个下风,岂不被人耻笑。”
“诶,大丈夫顶天立地,败于下风何足道哉。走,你我速去,晚了便只能站着了,走吧。”
高勋催促着,全然不打算把自己的名声放在心上。百里燕虽然担心,但也打算一探究竟。
公孙岳能让恭首谦出面开讲论道,多半是在为即将实施的《推商税》做舆论准备。
封建社会的天下舆论主导权,一半掌握在君王和国家决策机构,另一半则在天下文人知识分子的口中,老百姓只是舆论哄骗下的良民。为了新法的名正言顺,就需要舆论的鼓噪和引导。
而恭首谦此人是公孙岳的得意门生,今年不过二十二岁,确是巧舌如簧极善诡辩。
百里燕三年前刚到陔陵,曾在议贤馆听过其对志国推行新历法的纵论,恭首谦当时抨击志国推行的历法是危害世间的歪理邪说,公开指责志国狼子野心,想取梁朝而代之而号令诸侯。
其最核心的论据是自古以来,历法都由中央王朝制定,从无任何诸侯王制定历法一说,志国擅自推行新历法,意在谋权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