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姚盛叹了口气,气色不佳,话语间很是悲观:“活着好,活着就好。”
“将军大可不必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战输了,下一场能扳回来,并无定数可言。”
“但愿吧。我将你调入伤营,也是赵将军的意思。你通医术,本将麾下悉数在此,你便替本将好生照顾他们。”
“诺,在下定不负将军重托。”
姚盛又吩咐几句,便径自离去,走时脸色不是很好。
来到伤营,两日前救下的的伤卒正在换洗伤口,萧有些胆怯,扯着百里燕的胳膊,手上不住的颤抖。
“他们好惨。”
“是啊,人都是肉长的,哪有不死之驱的勇士。”
那日攻城,萧惊觉昏迷,天黑抬出来后很多场景都没看见,今天光天化日看到断臂残肢,充耳尽是伤者呻吟,这等感官冲击,远比惊恐中看到的血淋淋的感官冲击来的震撼。
营中走了一遭,发现几个眼熟的,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百夫长江湛,他居然好手好脚的活了下来,也真是奇迹。
江湛肚子上中了两箭,背后也中了一箭,背上的这一箭有点危险,可能是伤到了肺,呼吸有点困难,正发着烧。
除了江湛,还看见马平,跟自己一个伍的孩子,他才十六,一条腿已经没了,左腿膝盖以下已经没了,正高烧不退,还在昏迷。
一个才十六岁的孩子就没了腿,如果在二十一世纪出了车祸,也许能拿到一笔数额可观的保险赔偿吧。但现在,他什么也拿不到。战争结束后,他和他一样的残废兵士,最终会被清理出军队,病死饿死最后是听天由命。
萧看着马平消失的那条腿,忍不住落下眼泪,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是谁呀!”
口气颇有些不满,百里燕回头看去,此人还认识:
“刘郎中。”
“是你魏贤,你怎一身兵士打扮。”
“唉……说来话长,被鼎炀侯发去充军,躺着的这位就是在下一个伍的。”
刘郎中低头看了眼床上的马平,也不禁摇了摇头:
“唉……可惜了,他哥听说三年前也死了,如今腿没了,兴许还能活命。”
百里燕一怔:
“刘郎中,这征兵不是两丁抽一吗,为何举国上下皆要强征。”
“这哪是我等这些平头百姓所能决定。别说两丁抽一,这里躺着的不少人家里男丁基本上都死光了。再这么打下去,怕是咸国也没人接种了。”
两丁抽一是列国征兵的普遍规定,家中有兄弟两人的,抽其一,未征者,三十岁以下未得子嗣不得复征。目的旨在繁衍人口,不至于人口萎缩。
但现在咸国抓丁现象普遍,有甚者家里父亲、大哥、二哥都阵亡的,最后的独子也要拉上前线拼杀,仗打到这个份上,只能说是小国的悲哀。
话音落下不久,刘郎中给马平喂汤药,时不时还问两句:
“魏贤,你来伤营做什么。”
“赵逊将军让我来此帮忙。”
“是嘛,那太好了。怕是一场恶战,人手不够啊。来的正好,你就帮帮我这个老头子吧。”
刘郎中是去年随赵逊大军移防尹秧城的随军郎中,晋军攻城和霍乱爆发那会儿,与他多有些交集,没想到他也来了杜阳战场。
眼下伤营伤兵还不多,多以三日前攻城的两营人马居多,抢回来的基本上也是重伤。一多半被截肢,没截肢的不是刃器伤,就是钝器和烧伤。
此时姚盛已经回到赵逊大营,赵逊正在于钟衡商议攻城与偷营一事,姚盛入帐交令:
“参见赵将军。”姚盛行了一礼。
“姚盛将军免礼,魏贤可否安顿妥当。”
“已安顿妥当。”
姚盛此时脸色并不好看,赵逊也是看了出来,他说:
“本将军正与钟衡将军商议攻城一事,你来的正好。”
“攻城!”姚盛头皮一麻,他听到攻城就想到自己那一营惨死的弟兄,于是道:“赵将军,鼎炀侯还要攻城!”他口气明显带着抵触。
“是,但也不是。”
“此话怎讲。”
“鼎炀侯决定三日后穴攻杜阳城,大军同时攻城,以配合穴攻,而后内外夹击。但晋军必然以城外东南、东北两处大量攻击我军攻城大军,故而本将请命点一支人马攻打晋军城外东北大营。”
听这话,姚盛心头一紧,但见赵逊脸色平常,不禁想到莫非已有良策,他又问:
“莫非赵将军已有破敌良策?”
“嗯,随我来”赵逊肯定道,从桌案上摊开一副地形草图说:“三日后夜间攻城,鼎炀侯意在取下杜阳城,但本将与魏贤商议后认为,韩合怕是早有准备,杜阳城定然难以攻下。”
不等赵逊说完,姚盛道:
“既然无法攻下杜阳城,岂非令兵士白白送死。”
“因此魏贤设计,以攻城之名,行偷袭之实,将晋国三世子姒昌掳来。”
“什么啊,掳来!”
钟衡、姚盛二人异口同声都是大吃一惊。钟衡问:
“赵将军,晋军中军设于城内,如何去城外掳来。”
这时赵逊却说:
“城内中军乃伪营,中军仍在城外。”
“何以见得。”姚盛不解问。
“据魏贤前日探营所报,晋军城内帅旗旗杆矮了半丈,乃韩合故意而为之,便是令我军不能以高塔由城外窥看,此乃欲盖弥彰之计,目的便是引诱鼎炀侯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