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李懿到中庭,百里燕主动问他:
“可是来问咸国出兵之事。”
“是,也不是。刚刚得津邺发来的消息,天花大量增多,染病者逾四万余人,亡者六千七百余人,天子已经出城避难了,外甥是担心母亲和父亲的安慰。”
“所以你来求药。”
“嗯。”李懿点了点头,心感愧疚和羞耻。
百里燕一息吁叹安慰他说:
“不用担心,你与姬康来时,我已得到津邺爆发天花消息,故而已令人携带药与我书信物赶赴津邺,景尚公全府上下都不会有事的。”
李懿闻讯一惊,忙是问:
“舅舅此话当真!”
“当真。”
其实这批疫苗不是给李埭、百里娟准备的,是给云仓派准备的。罗济这等老人精的命都是金水里炼过的,都舍不得死,梁国暴发牛痘之初便向百里燕求援,百里燕只好千里迢迢用船装在了设备和疫苗,派出医疗组,走水陆让人去送药,那时又正逢李懿、姬康,于是一起顺道将事给办了。
同时多余的份额用于对那些个权贵出售,也能打开一些市场。
听到此处,李懿感激不已,忙是谢道:
“舅舅大恩大德,外甥永生不忘。”
“诶,你我皆是同根,言谢就见外了。现在说说姬康吧,其前番被我驳了面子,此番舍不下脸面,得知咸国欲发兵攻卫,他又想知道确切消息,故而你与他分头行事,他定是去了张阶与西寰处,而你来我处打探虚实,可是如此。”
“真是什么也瞒不过舅舅,唉……我那表弟自恃身怀大才,欲跟舅舅一比高下,可在外甥看来,我那表弟绝非舅舅对手,长此以往恐越陷越深。”
“就智略而言那姬康确实尤其过人之处,对付各国诸侯尚且有余,然于我而言,其根本不值一提。这世道,说话得凭实力,耍阴谋诡计得有本钱。如梁国这等小聪明,不过是徒费性命罢了,非是正道。”
“舅舅说的是,可真正明白此理的却是少之又少,诸侯皆效法咸国推行新政,然得成效者寥寥无几,梁国也不过徒有其表罢了。想二十年前津夜乃中原第一华城,而今咸国仅王眷小城一地之繁华便远在津邺之上,更不用说陔陵,想来不禁令人唏嘘。”
“呵呵,所以说‘看戏容易唱戏难’,评头论足纵论长短人人无不是说的头头是道,但要实干去做,做出一番事业来,又有几人能成。外人皆以为你舅舅今日之成就来的容易,可又有几人知晓,咸国今日之崛起,不是千难万险如履薄冰,岂能是诸侯所能效法,不过是学得一些皮毛罢了。”
“依舅舅之言,天下诸侯莫非均不能行咸国变法之效?”
“并非不能,而是得花费巨大气力革新积弊,其中又以土地为根本,倘若百姓种地皆给他人种地,而岁末自己却不得多少实惠,百姓岂能乐意。
然百姓不种地,又无果腹之食,遂只好被迫种地,反正只要够糊口,管他种多还是种少,种多少自己还是只得糊口之食,多种粮又有何益处呢。”
各国效法咸国农业改革和种植技术,亩产虽有大幅增加,但底层的老百姓其实并没有受益,充其量是粮食基本够吃,饿不死人,其他副食品、生活必需品消费,几乎没有增加,甭说是吃肉,连菜油也吃不上。
咸国输出的多数生活商品都被既有的权贵富人阶层,以及权贵阶层扶持的新贵阶层所蚕食。咸国输出的多数生活工业品,多数被不断增加的上层权贵精英所消化,乃至被囤积起来,半数流不到下层。
而且还出现了权贵、商贾总体数量暴增的恶劣现象,由于工业品和生活必须品的供应充足,粮食产出的增加,让各国统治阶层产生了“物质错觉”。
既商品是可以无限产出的,而农业只要不断从咸国获得先进技术,粮食产量也是可以无限增加的,这也意味着资源增加了,可以分封更多的权贵。
尤其是核心权贵阶层,为巩固自己的权利,而打击他人,就需要不断扶持扩大自己的势力,于是不断扩大权贵群体,以及依附于权贵群体的富人阶层。
这些如雨后春笋冒出来的权贵和富裕阶层,瓜分了咸国工业发展输出的带来的好处,尽管底层百姓收入略有微薄的增加,但贫富悬殊和生活质量差距严重两极分化,进一步激化了社会矛盾和阶层利益冲突。
最要命的还在于,当改革无法在其他诸侯国见效时,所有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盯上了他百里燕一个人,他此时此刻无形中成了他人攫取利益的绊脚石,说简单了,就是红眼病。
李懿最终未能从百里燕口中得到任何确切答复,而姬康从张阶、西寰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又自相矛盾,咸国是否出兵的消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然翌日,突然传出消息,百里燕病了,未参加例行朝会。
但到当天中午,一个消息在陔陵城中炸开了锅,据说两年前百里燕让卫国归还歧国土地,遂与卫国达成秘密交易,卫国攻取长孙之后,卫国即退还歧国土地,百里燕为此力阻咸王用兵,错过了发兵攻卫的大好良机。
如今咸王执意出兵攻卫,百里燕眼见密约无法兑现,遂跪求卢贾恳请卫国高抬贵手。
消息一经传开,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迅速传播,至下午已是闹得满城风雨,更是有消息说百里燕昨夜是给急坏病倒了,可见是心虚了。
此消息一经传出,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