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说——”张小康从口气听出了王明明的心声,放大嗓门,“张晓红这小子还真不错,没沾上什么玩意儿,场革委会一撤销呀,他当上了副书记,挺稳当。听说,大事儿小事儿的,肖书记都和他商量,是根硬邦邦的棍呢!”
王明明的心情像被又加三年徒刑坐牢的日子里被管教训斥时一样,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松弛。张小康一会儿报告一个消息让他觉得前面的路似乎是死胡同了,一会儿又报告一个消息让他觉得前面似乎又闪出一道光亮……
张小康把紧方向盘,一侧脸冲着王明明神秘地一笑,转过脸目视前方又说起来:“场部大楼的人背后都呛呛,杨丽丽没和张晓红结婚前就让王肃给睡了,结婚以后也还被他霸占着,这事儿,都传遍了,就是张晓红不知道。有人还看见,张晓红一下连队,王肃就去住半宿……可是,调查组来查王肃时找到杨丽丽,听说做了那么多工作,杨丽丽就是不欠一点儿牙缝,绷得才紧呢!有人说是张晓红给她戴上了紧箍咒,就是真有那事儿,也让她死咬住嚼子不欠口,如果说出来就不要她了。这调查组可就真没招儿!”他稍停停又补充说,“听我爸爸讲,王肃被执行枪决以后,场部领导班子搞了一次教训分析会,吸收队干部参加了。在会上,张晓红小嘴叭叭叭,杀王肃的回马枪杀得最狠,谈的教训也最深刻,成了接着发红的干部,可背后大家都……”
王明明听着听着,脑子里又闪出了光亮。张晓红毕竟是爸爸培养推荐上来的,是爸爸先把他推上了“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这个台阶,才使他一步步当上了当时的场革委会副主任。他清楚地记得,张晓红去报到的头一天晚上,爸爸请他到家喝祝贺酒,酒过三杯,张晓红山盟海誓,要永不忘爸爸的恩情。王明明至今还记得那么清楚,当时,张晓红发誓说要是忘恩负义这么如何如何,那么如何如何,那些话真的感动了爸爸。
当然,之后发生过一些事情,张晓红以变应变,常常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王大愣曾有过伤感。但别说王明明不知道,王大愣当别人也不愿意说,不是怕别人讥笑张晓红忘恩负义,而是怕别人说自己众叛亲离。现在,动辄仍讲张晓红对他如何如何好,但他内心里想的,也只是想吓唬吓唬别人……
“喂,我说小康呀——”王明明突然变得这么关心起干部来了,“那个肖书记怎么样?我在三连时他不过是个副连长,看不出个什么水平来……”他知道这个肖书记在连队时就对他爸爸不怎么样,所以,很想听到这个肖书记上来后不怎么样的消息。
张小康急忙说:“那时候他不显山不露水,真是看不出什么大本事,提拔到场部以后,还真闹腾一阵子,老百姓和连队干部都挺拥护他……”
灰暗——光亮——灰暗——光亮——就这样在王明明心里交织着。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六年的监狱生活中,农场发生了这么多、这么大的变化!
“王明明——”张小康一副讲义气的口气,“能怎么的,你回队里后,与那几个和不来的,井水不犯河水;让我爸爸给你安排个好点儿的工作……”
王明明点点头:“嗯。”
“我说句话你可别往心里,“这回好好回来了,再搞对象可别花了眼,也别一棵树上吊死。偏偏看中了那个白玉兰,又唱又跳的,能过日子吗!弄个花瓶当他妈摆设呀……”
“唉……”这又触到了王明明的痛处。
“唉什么——”张小康说,“好姑娘有的是!你不是记得马广地那个熊样吗——冒牌知青、小个儿、二流屁,找个对象——挺漂亮的山东大妮,还生个小子!”
“噢——”王明明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就是那小子……”心里明白:就是当年也曾摽着白玉兰的那个群众送绰号叫傻知青的。
张小康大包大揽地说:“你放心,你对象的事,我让我爸爸妈妈包下来。”
王明明感动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体贴自己的人。问:“你结婚了吧?”
“嗯。”
“哪儿的?”
“知青,就是咱们三队的。”
“谁?我认识不?”
“肯定认识,叫梁玉英。”
“噢——”王明明一皱眉,想了想说,“就是郑风华那小子请来帮着开小煤矿的那个老梁头的孙女儿,个儿不怎么高……”
“你越说越对。”
“过得不错吧?”
“这么回事吧!”张小康感慨起来,“你的对象是你自己挑,没搞成;我这个呢,是我爸爸妈妈看中了,帮着撮合成的,说是本分,能过日子……”
“怎么?”王明明听着口气不对,问,“过得不顺心?”
“就这么说吧!”
“怎么呢?”
“他妈的,”张小康放慢车速,一脸不高兴的神情,“进一家门不是一家人!”
刚才,王明明在心里对张小康有感激,有嫉妒,这回竟隐隐约约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我爸爸一垮台,好事都成了你家的了!不顺心,该!又猜着问:“怎么,在外边胡搞?”
“不不不,”张小康瞧瞧王明明,连连摇头,“那事儿是没有。你知道,我爸爸和你爸爸是一个观点,看不上郑风华、李晋、马广地那帮小子。她和他们是一个观点,为这事儿和我没少顶,没少吵,说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