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校长的家是一座青砖碧瓦的四合院。位于猫儿石后山的深处,四周林木葱郁,院子周围遍植修竹幽篁,很是清幽。
旁边数十米外,由一段石板路相连,树林掩映下隐约能看到一所学校的校舍,靠山修有两三栋平房,应是学生的教室;一栋两层的青砖小楼,那应是教师的办公室。靠外面是一块还算平整的操场,难得的是竟然还用白石灰画着跑道线,虽然简陋却很规范的样子。
林寒和张校长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家门前。
还没进门,已经有个模样俊俏的小丫头迎了出来,微笑着对张校长说:“先生可回来了,刚才飞鸡蛋,太太可担心您了。”
张校长笑道:“茉莉啊,什么飞鸡蛋,那是飞机丢炸弹。在外面这样说,人家会笑话你的。”
林寒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
茉莉不好意思地一伸舌头,扮了个鬼脸,有些赧颜地小声说:“知道了,先生。”然后狠狠地瞪了站在旁边的林寒一眼。
张校长见状,假意生气道:“小丫头休得无礼。这位小林先生是我的客人,今晚要暂住在此,快去厨房告诉王妈,晚上加几个下酒菜,我和小林要喝上几杯。”
茉莉脆生生的应了声就进院去了。
林寒随着张校长跨过几级石台阶,进了院门,绕过青砖白灰的照壁,就来到院中。
小院儿规模也不小,正房看得出来有三间房,左右两厢各有几间屋。
这样的格局,林寒在大学学习历史建筑课程时就有所了解。正房中间是正堂,也是客厅,左边是主人的卧室,右边应该是一个书房。而左边三间厢房看得出来是厨房和餐厅,以及佣人的房间;右边三间厢房,像是卧室或是客房,看样子应该是张校长家人的居处。
林寒正打量思忖间,张校长已经把他引到了正堂客厅中坐下,正堂墙上壁画对联、香炉梅瓶,一样不少。
林寒还来不及细看。那个乖巧的小丫头茉莉已端着茶过来。
张校长说:“来,小林,先喝杯热茶。”
林寒双手捧过茶道:“多谢张校长,太多打扰,小林实在是愧不敢当。”
张校长说:“何来打扰,一个人在外,诸多不便,你我今日也算一见如故,休要见外。”随即转口道:“小林啊,时下兵荒马乱的,我看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独自一人在外闯荡,真是不容易啊!也不知你要寻的亲戚是否安在?”
张校长问得委婉,林寒当然也听出话中的意思,但他又不能够说出真相来,说出来老人也不会相信,只会把自己当成疯子。
林寒在大学期间学习的是历史,对20世纪上半叶那一段世界大战的历史曾经作过重点的研修,因而对民国时期的历史地理、人文掌故并不陌生。在来此之前,他还曾通过家族族谱和家族大事记,认真研究过林城池当年的个人经历和亲戚朋友关系,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他就说出了一段在防空洞里先想好的说辞来。
林寒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学生姓林名寒,字弈秋,原籍川西阆中县双龙镇,毕业于县立中学。家中父母早亡,是由兄嫂养大,家里在镇上开有一家名为济世堂的小药房,由家兄开堂坐诊,幸得家兄开明,大嫂贤惠,药房生意尚为不错,家中薄有积蓄,我得以完成学业。后因家中变故,兄长被同行陷害吃了官司,虽然大嫂想尽办法得以保释出来,家中积蓄也消耗殆尽。无奈之下,兄嫂决定一起去省城成都,投靠他的一位同门师兄,我不便同行,于是就只好来渝投亲了。”
张校长见他说得甚是诚恳,不似虚言。乃感叹道:“哎,世道艰难,不容易啊!”随即双眼盯着他这一身打扮欲言又止。
林寒继续说道:“和兄嫂分别后,我自搭船沿嘉陵江而下,一路上倒顺利平安。而到了合川境内,遇上了一伙歹徒打劫,抢去了所有的盘缠和衣物,我幼年虽然曾经习过武术,无奈賊人太多,寡不敌众,只得落荒而逃。”
张校长听到此,不知不觉有些释然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林寒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这寒冬腊月的,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换个人可能就冻死在荒郊野地了,我仗着从小练的一点内家心法熬过一晚。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躺在一小树林里,冻得瑟瑟发抖,已经无法行走,这时又出现了一队人马,我当时心想,又遇见强盗了,这下可在劫难逃。”
张校长关切地望着他,急切地问道:“然后又如何?”
“这队人马走进小树林,我才发现他们不是强盗。除了几个民夫装扮的下人,还有三个西装革履打扮的人,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洋人。他们见我可怜的样子,赶快给我弄来了衣服和烈酒,待我恢复过来后,跟随他们走了两日,进了合川县城。我以前学过些英文,和那位洋人可以交流,原来他是美国人,叫马歇尔,受省政府委托,带队在四川境内各地寻找铁矿。分手的时候,马歇尔先生就送我了这一身衣物,这洋人的装扮虽然看着有些怪异,但这冬天还是很保暖的。”林寒有些无奈地苦笑着说。
张校长闻言也笑道:“还好,还好,这也总比受冻强啊。”
林寒点点头继续说:“然后我就一路或搭船或步行来到了这附近,不曾想迷了路,幸好遇见您老,不然我现在还不知身处何地啊。”他说罢,忙站起身来,抱拳作揖深鞠一躬道:“多谢校长收留。”
张校长忙起身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