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纪寒帮她撕开饼干的袋子,小知意正要咬一口,忽然停下,用力地扳开了一半,踮着脚尖举到身量比自己高了很多的小少年嘴边,“哥哥,给你。”
霍纪寒一顿,甜腻腻的味道,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分享成功,小知意很兴奋,把剩下的一下半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笑容甜甜的大大的,嘴角残留的巧克力碎屑,让她看起来像只偷吃的小花猫。
小少年伸手,将她唇角的饼干碎屑擦掉。
小知意瞧见了,一把拉过少年的手指,吮了一下上边的饼干碎屑,“不能浪费。”
小少年一顿,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来不及抓住心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手很脏,从四岁的时候,用这只手亲自了结了一条生命开始,这只肮脏而血腥的手,再也洗不干净,连吃东西,他都尽量避开。
此刻,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残留一点点碎屑,他放在唇边,尝到了甜甜的味道。
眨眼间,小女孩又拿出一个大苹果,“哥哥,这个给你。”
对上小女孩灿烂的笑容,霍纪寒愣愣地接过,放在手里端详。
小知意说,“哥哥比我大,要吃大个的,我吃小个的。”
霍纪寒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郁知意,奶奶叫我知知。”
那时候才五岁,人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消失,郁知意对当时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印象了。
唯一记得的,是五岁那年来帝京,偷偷跑出门,带回来了一个小哥哥,而小哥哥在第二天她醒来之后,就不见了,奶奶说,她哭了好久,就算找来街坊的邻居哥哥哄她,她也闹着说不是不是。
听霍纪寒谈及,记忆的口子慢慢流泻出了一些久远的微光,但很多细节是很难记得了。
郁知意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你那时候对我那么凶么?”
霍纪寒一顿,低垂着头认错,但依旧不放开郁知意的手,“对不起。”
郁知意笑,“原来我小时候这么大度?”
还这么可爱?
霍纪寒抿唇,郁知意问,“后来呢?”
后来呢?
霍纪寒当然还记得后来的事情。
后来,郁知意的家人大概是发现她偷偷跑出来了,出来找他,也将他带回去了。
在小女孩的恳求下,郁家暂时收养了他这个父母不在家的,而家又在城市的另一端的小孩。
当天晚上,小女孩在睡觉之前,跑了客房问他,“哥哥,你一个人睡觉会还害怕么?”
“害怕?”八岁的霍纪寒,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害怕的感觉了。
哦,上一次那种害怕的感觉,已经是三四年以前事情了,也是在他被绑架的时候,一个人,拿着匕首,了结了那个看着他的成年人,然后,跟那个睁着眼睛死掉的人,在一起呆了一夜。
那一夜之后,他再也不会害怕。
可是,面对小女孩可爱的询问的眼眸,埋在被窝里的霍纪寒,有些想念那个软乎乎暖呼呼的小天使。
他说,“怕。”
小知意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钻进被子里,像个大人一样,拍了拍霍纪寒的肩头,“哥哥不要害怕,我给你讲故事哦。”
“嗯。”
“你听说过睡美人的故事么?”
“没有。”
“那我给你将睡美人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国王……”
说要给自己讲故事的小女孩,反而比他还要早睡着。
霍纪寒还记得,那一天,他睁着眼睛到很晚很晚,看身边呼吸轻缓的小姑娘,就算睡着,她还履行承诺拉着他的手。
软乎乎的小姑娘,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贪恋的感觉。
可是,他知道的,明天一早醒来之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对他笑,像个小傻瓜一样哄他开心,给他讲故事,虽然是一个幼稚的故事,身边也没有这样温暖可爱的小天使了。
第二天一早,霍家人找上门。
郁知意没有醒来,霍纪寒不忍心吵醒睡得香甜的小女孩,将昨天她送给自己的红苹果拿走了,跟着霍家的人回去,再进入那个冷冰冰的医院,像一个精神病一样被关起来。
而这一起,郁知意自然是不记得了的,她只记得,那个在公园里陪她的漂亮小哥哥,在她醒来之后就不见了。
她哭了很久。
而郁知意更加想不到,原来,她和霍纪寒的姻缘,竟然可以追溯到这么早的时候。
“后来呢?”
郁知意说,“那你怎么会有我高中的毕业照?”
霍纪寒如实相告,“那时候,我还小,没有办法去找你,后来,在帝京也找不到你,几年之后,才在云城找到了你的消息,那时候,你已经高中,知知,我很想你。”
但我不敢去看你。
八岁那年的小天使,成了刻在生命里的记忆。
那是唯一的温暖,不知如何形容的珍宝。
沉默孤僻的少年,在日复一日的成长中,不知不觉长出了一个心魔。
而心魔的源头,是那个从郁知意的家里,带回来的不舍得吃掉的红苹果,有一天腐烂了,被医院的医护人员趁着他不在,无心扔掉。
八岁的少年,像一只被惹怒了困兽一样,差点将医院闹得天翻地覆,从此以后,没有他的允许,再也没人敢碰他的东西。
而精神病的标签,也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