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与冀州交界之处,有一县城叫做丰县,这丰县乃南北通衢之地,往来的商人络绎不绝,因此这丰县虽小,却是商铺酒肆、赌坊妓馆应有尽有,不愧一个丰字。这丰县还有一个奇处,乃是这县城地跨庆冀两州,行政管理上颇为混乱,最后两州在此处都不设县令,而是各设一县尉维持治安。如此等同于将此地治理权交给了当地的帮派,只要赋税及时奉上,县尉及衙役基本不理事,市井之中倒也井井有条,自成生态。
这一日正值春夏之交,天气晴好,一大早孙家老店的掌柜兼老板孙老头早早开了张。这两日每日早晨都来吃碗云吞的年轻货郎已经早早挑着货担等在了门口,见孙老头出来开了门,上前来打招呼:“孙老丈早。”
“早。”孙老头笑眯眯回道。孙老头挺喜欢这个后生,岁数不大但很有礼貌,说话很踏实,不呱噪,还文邹邹的,像是个读过私塾的,只是背上背了个长形皮囊,不知作何用处。孙老头想,要是自己有个孙女,倒是可以招了这个货郎后生当孙女婿。
货郎照例要了一碗云吞,很享受的吃了下去,吃完赞了一声:“好吃!”
孙老头笑道:“后生你是什么地方人?”
那货郎答道:“庆州人,孙老丈这云吞馅与我以往吃过的不同,别具风味,吃了两日却还吃不腻。”
孙老头笑道:“我这店三十年的老字号,从不敢偷工减料,别说你只吃了两日,有本地老客人自我开店起吃到现在还不腻呢。”
此时陆陆续续有客人进了店点了早点。货郎抹抹嘴站起身来,结了账正要离去,忽的想起一事:“孙老丈,我这什货都是自临庆府上的,有临庆府的富家小姐们最喜欢的胭脂水粉,这两日在这里卖的却不甚好,不知是否摆摊的地方不对,不如孙老丈指点一下,该在哪里贩卖才好?”
这货郎正是李石头,他一路自临庆府向北走,一边把唐风火给他上的货在当地贩卖,一边在当地上些当地新鲜货色,因此一路走来,离开临庆府已是一月有余,倒是生意稳定,衣食不愁。唯独唐风火给他准备新货担之时,着王府家丁买的胭脂水粉都是按照王府用度的标准,买的都是大商家如京城桃李坊的高档货,李石头一路走来经过的地方以乡村小县为多,那些太高档的胭脂水粉到了乡村的婆姨那里,都是看的多,一问价格,多是啐一口便走。因此自临庆府挑来的胭脂水粉到现在还积压好多。待得到了丰县,李石头见这县城虽然不大,却是繁华不下州府,心中不由高兴,以为必能把存货卖出去,没成想两日下来,仍是顾客寥寥,李石头有些着急,这才想起向孙老头取取经。
孙老头看了看李石头货担里的什货,微微笑了笑道:“从这里出了门左转,往前走两条街,有个胡同名唤粮食胡同的,本县的妓馆都集中在那里,楼里的姑娘们最爱中午前后出来逛街,你如若把货摊摆在粮食胡同附近,必有所获。别看咱们丰县不大,可是楼子里的姑娘可是颜色冠绝庆冀两州,你后生去了那里,若被楼子里的姑娘迷住了,可就等着被敲骨吸髓吧。”
李石头已年近束发,这个岁数在当时已成婚的也是不少的,对于男女之事已经懂了不少,听了孙老头调笑,李石头微微脸红:“孙老丈说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店外走进两人,身上长袍衣料华贵,面容却是七分彪悍,三分油滑,正是街头中常见的市井好汉了。
两人进来后笑嘻嘻的跟孙老头打招呼:“孙老汉,生意可好?”
孙老头一见赶忙迎出:“还好还好,托两位福。”
那两人道:“既还好,那这个月的钱?”
孙老头说:“早已备好。”赶忙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包,里面沉甸甸似是银钱。两人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
那两人其中一人忽的看到了地上的货担,抬头看见了李石头,打量了几眼,问道:“这位兄弟面生,可是这几日才来丰县贩货的?”
李石头点点头。那人又说:“你这货担不大,可按十天算交一百文例钱,若十天后还想在丰县贩货,可凭第一次交钱的凭据再交十天例钱八十文。”
李石头听完了问道:“你这例钱怎地如此之高”
那人笑道:“在咱们丰县官府不管收税,这例钱连着税钱一起交了,只要交了这钱,你十天之内在丰县的买卖平安自有我们游龙帮保你。”
李石头道:“我今日若交了这钱,明日又来了游虎帮游凤帮找我收钱,我如何是好?”
那两个汉子不耐烦起来,却仍耐着性子道:“丰县地头上,只有我游龙帮,除了我们谁活的不耐烦了还敢收这市例钱!不信你问问老孙头!”
李石头看向孙老头问道:“孙老丈,此地可有此等规矩?”
那孙老头连声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有这规矩。”
李石头只得掏出一百文钱递与那两人,心中极是肉疼。他小本生意有时一天盈利不过十数文,生意好的时候也不过百文,而一天下来吃饭住店也是要二三十文的。这一个月下来也不过攒了五百来文,这一下子就花去了五分之一。
那两个汉子拿了钱,在一张收据上歪歪扭扭写下来今天的日子,交给李石头,出了孙家老店,其中一个汉子啐道:“一个小货郎忒多事,放在以前早就大嘴巴扇他个钟鼓齐鸣了。”另一个汉子道:“副帮主来了之后,严令我等遵守规矩,不得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