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永久秀起码的礼仪还是知道的,他在大殿外静静地等待使者的通传。小平太则在人群里阴仄仄的观察这位行下天下三大极恶之事的弹正,真的是,偏偏还和自己同样的官职。
松永久秀明显是不耐烦等待的,但是双方并未完全撕破脸,甚至这个幕府能回京执政还是三好长庆允许的。毕竟三好长庆制霸畿内的大义名分就是管领代的职位,在畿内这种重名分的地方,没张虎皮还真特么混不起来。所以他也只好在廊下硬站着,不知道公方是真的不想见他,还是纯粹的为了晾他一伙儿,反正松永久秀这一站起码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这时,一名将军的侍者急急忙忙的找到小平太,对他说将军有所相召速速进殿,小平太一听将军有急事只能赶忙过去。从大殿侧后避开正门的松永久秀进入廊间,几名侍从不由分说给小平太换衣服。换上了一身不太合身的直垂礼服之后,又将一柄象牙笏递给小平太。
然后几名侍者匆匆引导小平太从新回到殿中,在足利义辉略有一丝焦急的神色中被安排坐在右手边第三席的位置。其他的幕臣和各地大名的使者也纷纷换上庄重肃穆的礼服,按着引导的次序分排做下。
数十人济济一堂,蔚为可观。
这之后足利义辉才通传允许松永久秀进入殿中,随着一声声的传奏,松永久秀大步流星的进入殿中。
松永久秀根本就没有用正眼看跪坐在殿内的诸大臣使节,草草向高坐于殿上的足利义辉礼拜了一下。不等足利义辉开口让他起身,他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
“先公方哀荣已备,不应当再行奢侈之举,武家当克勤克俭,过犹不及。”这话说得,表面上是劝说足利义辉节俭的举办足利义晴的丧礼,实际上就是告诫足利义辉不要忘记傀儡的身份。不要真的把自己当做天下共主,三好家在阿波还有一位足利义荣可以利用呢。
这么一句毫不遮掩的话说出来,殿上诸人纷纷看向足利义辉。这简直已经没有一点尊卑体统了,赤果果的蔑视这个幕府的权威和体面。小平太坐的比较前,明显看到足利义辉袖子下面的手青筋都握的透过薄纱露了出来,虽然表面上还是没有愤怒的样子,心里面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
“幕府之事,我自处之,不劳松永弹正挂念。”足利义辉表面淡淡的说道。
“我主三好修理身为管领代,命我抚理京都大小庶务,自然不能见京都百姓劳于工役和加征。”小平太心想你们天打雷劈的三好家打进京都没见少收一点钱,足利义辉发动町众休整一下发丧沿途的道路就是劳民伤财了。还搬出三好长庆这尊大神来威胁足利义辉,让他不要自作主张。
两个人在大殿内不动声色暗里激烈的交锋,各位幕臣也插不上什么话。松永久秀毕竟膀大腰圆,身底硬气,背靠三好长庆这棵大树。足利义辉手底下拢共二三千人,全部家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慢慢的言语上的交锋就开始显出颓势。
小平太一看这可不行,堂堂的幕府将军怎么连这点小小的牌面都没有了。要是被松永久秀随随便便给喝住了,那别说有多丢脸了啊。
于是不顾礼仪,突然站了起来。“不知松永弹正所任何职?”
松永久秀一看是一个以前根本没见过的生面孔,但小平太不过二十多,在他眼里大概是哪家乡下源氏领主家的儿子【注1】,这回来奔丧而已。
“在下乃是京都所司代,奉命抚理京都。”
“既是京都所司代,又是何人任命?”
松永久秀仿佛看一个傻子一样,“自然是我主三好修理殿下所任。”
“你主三好修理何职?”
“幕府相伴众,管领代【注2】。如何?”
“你也知你主三好修理是这幕府的相伴众,管领代?你不过一介臣下之臣,狼行狗形之辈。不过仰仗你主三好修理之威势,狐假虎威,竟敢在公方殿下面前狺狺狂吠。是何居心!”小平太用笏板直指松永久秀。
不等松永久秀开口回答,“若今日北山殿鹿苑院在此,你这等宵小之辈何敢造次?不忠不孝之徒,无耻无信之人,我恨不能生啖你肉,寝皮抽骨。”
“你是何人!敢在这殿上放肆!”松永久秀显然是怒了。
“我乃藤原北家闲院流,三条公宣分支,摄政左大臣忠平之后,姊小路宰相末裔,姊小路金吾中纳言之孙,姊小路金吾少将从子。信州山内氏部将,江尻城代姊小路弹正大忠纲家。”小平太清华高门,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介冒名篡贰之辈,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松永久秀在京都任职,怎能不知这姊小路氏清华高选,根本不会在信浓有一门这样的亲戚。(孤陋寡闻了吧!)
“辱我家门,恶逆凶贼!”小平太把袖子一撩,直奔松永久秀而去。
此刻整个殿内除了足利义辉身侧的近侍持着一把童子切安纲,殿内其他人身上连个刮胡刀指甲刀都没有。松永久秀看小平太瘦竹竿一样又矮又小的身材,也不躲闪,他也是战场上冒死搏杀过的人,哪里怕小平太这种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愣头青的人。
小平太抽出袖子里的象牙笏板对着松永久秀的门脸就是狠狠的一击,事实证明有武器和没武器确实大不相同。打群架的时候,除非你武艺超群,不然拿个板砖,拿个啤酒瓶,甚至拿个折凳,也绝对比空手好。
松永久秀看小平太不过是一块细细窄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