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南宫。
大殿之中,纱帐直直垂下,香炉倾倒在地,黑色的香灰洒落,两滩暗红血迹在地上很是显眼。
主父静静的坐在主位之上,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田不礼。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田不礼已经死了至少一百次。
田不礼面带微笑,“啪”的一声将一份谕令拍在了主父的面前桌案上,对着主父开口道:“主父,还没有考虑清楚吗?这份谕令,也是时候该用印了。”
主父看了田不礼一眼,一丝怒色从脸上闪过,沉声道:“你想要寡父废掉王儿?此事绝无可能!”
这份谕令已经不是田不礼第一次放到主父的面前了,里面只有一条内容,那就是废掉赵何的赵国国君之位,并以安阳君赵章为新任赵国大王。
田不礼耸了耸肩膀,笑道:“主父难道还没有看清楚现在的局势吗?大王……不,赵何已经完了,今后之赵国,唯有君上才是真正的主宰。主父和君上乃是父子,之间的父子情谊乃是天下所知,难道主父就不想要继续维持下去吗?”
“不。”主父道。
田不礼直起身来,面带遗憾:“主父,虽然很不想这么做,但是……来人啊!”
几名全副武装的甲士走了进来,从盔甲上的徽记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安阳君的私家甲士。
田不礼一挥手:“搜!把整座宫殿都搜一遍,玺印一定就在这里!”
甲士们开始四处翻找,宫殿之中变得一片狼藉。
主父的脸上怒容越发明显:“田不礼,你这逆臣,寡父看错你了!”
田不礼叹了一口气,道:“主父看错的,又何止我田不礼一人呢?”
片刻之后,一名甲士突然兴奋的举起了手:“田相,在这里!”
在这名甲士的手中,一枚小小的玉制玺印极为引人注目。
田不礼大喜过望,接过玺印,在主父阴沉无比的目光,啪的一声,在这份谕令上用了印。
捧着这份谕令,田不礼心花怒放。
看着脸色难看的主父,田不礼心情更是愉悦。
当年,我田不礼好歹也是赵国大臣,却被你主父发配到安阳君身边,当了安阳君的代相。
这些年,就因为当了安阳君的相,田不礼被肥义、李兑为首的一批赵国大臣多方压制,其中辛酸不足为人道。
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培植势力,为的不就是扶持安阳君上位吗?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翻身做主人了。
啊,这权力的甜美滋味!
田不礼有些陶醉的深吸一口气,对着主父笑道:“主父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臣告退了。”
田不礼要去东宫。
如今东宫迟迟打不下来,田不礼决定利用这一份谕令,来作为击溃东宫禁卫军心理防线的最后一个杀手锏。
赵何支撑了这么久,确实也是有几分本事。
但,也该结束了。
主父看着田不礼,蓦然一声长叹:“寡父,还真的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田不礼哈哈一笑,大步朝着殿门走去,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迈向了美好的明天。
砰的一声,田不礼和人撞了一个满怀,整个人身不由己的倒退几步,摔倒在了地上,鼻梁火辣辣的一阵疼痛,眼泪都流下来了。
哗啦一声,田不礼手中那封谕令掉在了地上,展了开来。
一只沾满了血污的靴子重重的踩在了上面,留下了一个极为清晰的脚印,然后毫不停留的走了过去。
泪水模糊的田不礼见状不由大怒,瞬间跳了起来,朝着来人喝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擅自出入……”
田不礼突然闭上了嘴巴。
能够让田不礼闭嘴的人没有几个,安阳君无疑是其中一个。
田不礼捡起脏污的谕令,心中惊疑不定。
自家君上怎么出现在这里,还如此狼狈?
安阳君此刻身上脏污处处,衣甲破损,田不礼甚至能够看到安阳君背后的一道剑伤,鲜血正从里面不停流出。
“君上,怎么回事?”田不礼心中大感不妙。
安阳君没有理睬田不礼,而是直接在主父的面前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安阳君,主父显然也有些意外,过了片刻才道:“你……败了?”
安阳君缓缓点头,道:“我败了。主父确实养了一个好儿子。”
田不礼大惊失色,整个人摇摇欲坠,忍不住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主父同样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才道:“你既然发难,想必一切都已经算计在内,如何会败?”
安阳君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败,便是败了。”
主父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安阳君突然道:“田不礼,你过来。”
田不礼失魂落魄,踉踉跄跄走到安阳君身边。
此时,宫殿之外,已经明显传来了喊杀声。
安阳君接过田不礼手中的谕令,扫了一眼,道:“田相,这是你做的?”
田不礼茫然点头。
有甲士奔进大殿之中,仓皇汇报:“君上,大王的人杀进来了!”
安阳君同样也点了点头,拔出了手中的长剑,毫不停留的刺入了田不礼的胸膛之中。
田不礼身体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安阳君:“君上,你……”
安阳君拔出了长剑,鲜血喷溅,将田不礼没有说完的话彻底的堵在了喉咙之中。
田不礼的尸体重重倒地。
安阳君将田不礼的那份谕令撕成无数绢条,